到头来，病，没治好。
李老头的疯劲，还没散。
但他的运气可能是到头了，除了一个月前炼成的那两颗丹药，日子又回到了过去，从九龙转丹炉里出来的，只有黑色的粉末，也就是失败品。
导致李老头整天垂头丧气的，中药店也是莫明轩和方清化在维持。
“怎么，今天老头子没来，又去炼丹啦？就你们这俩小子在店里忙得过来吗？”一个大爷掂了掂手里中药的分量，向正在埋头抓药的二人问道。
“还行，店里活统共也就那几样儿。”莫明轩将一旁在凉水中浸泡的药材取出，丢进一口砂锅，舀水，开火，动作熟练。
“诶，莫小子，别说，你的脸色儿看起来倒是真好了些，你师父真炼成了丹药了？”大爷又端详了一阵，越看越觉得是。
在一旁的方清化瞥了这位好奇的大爷，说道：“大爷，师父丹药要是练成了，还能每天魂不守舍的吗？”
大爷听闻点了点头道：“也是，不然老头子早就兴奋地满城到处卖丹药了，大爷我先走了。”大爷失了兴致，蹬着脚踏车，扬长而去。
店里又剩下少年二人。
“方清化…”莫明轩突兀地叫了声背对着自己正在抓药的少年。
中药店开在一条小弄堂里，一旁都是老北京未来得及拆迁地四合院串着几条四通八达的深窄巷子，虽说很偏僻，但却不少烟火气。
平常一到正午，大大小小的院子里便开始飘起饭菜香，说不上喧闹，但巷子传音不错，狗吠，人声，老式自行车，电动车从泥板路驶过的声音却是没有断过。
方清化皱了皱眉，放下了手边的药草，看向了莫明轩，显然他也明白了莫明轩突然喊他的原因，“太安静了。”
两人在药店帮忙了数年，就是寒冬腊月，外面也没有这么安静过，不应该说是安静，而是死寂，如同深夜一般，整个世界陷入沉睡，未传出丁点的声音。
只有莫明轩手边的砂锅还在发出药汤沸腾的声音，飘出阵阵清苦的药香，莫明轩定了定神回道：“难不成社区有什么活动？万人空巷啊这是，人都跑去了？”说完便向外走去。
这里老城区的路去年重新修整过，所有的石板路下重修了一段排水管道，四面八方的污水都从这里经过，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并未断过，此时，却静谧无声，再向远处望去，所有的树叶都静止了。
太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丝毫没有温度，落在身上有股冷嗖嗖的寒意，晴天万里，静谧无风，外头竟如同冰天雪地一般寒冷，莫明轩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阵不详，探出去的半边身子瞬间被冻僵了，整个世界犹如定格的胶片，静止于某一瞬间，令人胆寒。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太过于诡异，根本无法用科学解释。
“方清化，闹鬼了。”莫明轩退缩了半步回到了店里，店里暖和无比，与外头形成了冰雪两重天。
闹鬼，是他想象的极限。
“不对劲。”方清化向后院奔去，“师父？师父！你在吗？”
后院此时没有一丝生机，李老头的九转丹炉还在冒着黑气，人却消失不见。
“师父从不会炼丹时离开丹炉。”方清化皱起了眉头喃喃道。
突然，一道黑幕从天边卷席而来，速度极快无比，瞬间吞噬了半边的天空。
只在一夕之间，黑幕便近在眼前，所见一切尽被其悄无声息地吞噬。
“莫明轩，快逃！”方清化看到此景，没有一丝犹豫，全靠身体本能，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便跑。
莫明轩待在屋内，只觉得窗外透进来的光线越来越少，便觉不妙，又听闻方清化大喊快跑，便如脱兔一样，冲出门外。
但一切都晚了，此时天已经塌了大半，整个天地只剩下一丝光亮，其余都已被黑暗吞噬。
刺骨的寒意，莫明轩只感觉全身的肌肉血液都在一瞬间被凝固了，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
最后一丝光亮泯灭，黑暗无边。
世人皆怕死，莫明轩此刻被封禁于无边的黑暗与寒冷中，他觉得自己离死亡是这么得近，浓浓的恐惧涌上了心头。
他死死地睁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己将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死亡。
黑暗中，由远及近，缓缓睁开一双巨眼，不像是人类的眼睛，狭长冰冷，没有任何瞳色，白色的巨曈死死锁定着莫明轩。
莫明轩只觉得这巨曈有一股魔性，似乎要将他的灵魂抽离，眼前一切开始花白颤抖，真的有一种灵魂离开躯体的抽离感，恶心随之而上，他的内脏开始往一处挤压，疼痛，刺骨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回大脑，带来了一瞬间的休克般失神，而下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又将他强行拉扯回来，鲜血从七窍喷射而出。
“咚！”
就在这时，丹田巨震，传来一个破碎的声音，一道道金光溢出，赫然是那丹药中的神奇，流向莫明轩身体各处，微微修补了他的伤势，而那种灵魂抽离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丹药竟然在此时发生了作用。
巨曈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更大的抽离感随之袭来。
莫明轩开始大口大口地呕血，其中夹杂着颗颗内脏。
天空中的存在眯了眯双眼，似乎很享受观赏莫明轩的窘状，那东西甚至瞬移到了近前，凝视着莫明轩慢慢死去，发出了愉快的笑声，声音轻灵得犹如个纯真无比的小女孩。
莫明轩现在已经顾不上思考这是什么玩意儿了，他的五感已经消失，疼痛也随之消失，眼前尽是生前的一幕幕一桩桩。
从小体虚，同龄人早已摸爬滚打，他依然不能走动；
五岁那年，大雪封山，食物运不上山，差点饿死在孤儿院，那种极致的饿感在那时就已经在他心中刻上；
九岁那年，被李老头收养，成为义子皆徒弟，接触中药，天赋异禀；
三年前，完成学业，留在中药店帮工…
对于莫明轩来说，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不甘心，好不甘心…
莫明轩咬着牙，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用力睁开眼睛，但却只能依稀看见一截青藤，泛着莹莹绿光，无比神圣，一挥之间洒下道道丝线，组成漫天的繁复纹路。
黑暗袭来，死神无情。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