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生路，地狱同归。
齐然看着那刀剑刻成的字体，结合周围白绫飘荡的景色，不自觉有些发冷。
“是‘天无生门’的人！”郭坏在一旁说着话，有些颤抖。“他们灭……”
或许是顾忌到沈玉嫣的情绪，郭坏停下了言语。但是，谁都知道他下一句话是‘他们灭了横绝岭’。
他是武道上的浪子，向来是言语无忌，齐然还是第一次听见郭坏带有这么明显的情绪。
“每四十年一次，天无生门就会出现一次，引动杀机，次次都有数个大派首当其冲，受到灭门之祸！这个组织不分正邪，就像是混沌一团，只以破坏为乐。”郭坏斟酌一下，还是说出了他所了解的情况：“横绝岭孙天君开始，天无生门就和三绝府结下了梁子。可是，历代三绝府都有高手坐镇，所以几次天无生门出现，也没有把此地作为首要目的……”
齐然看了看周围，向着三绝府中走去。
“只是这代横绝岭，只有孤儿寡母，女府主虽然修行‘三绝真气’却因为本身相性并不好，所以才被列为了第一除掉之目标？”凭借着郭坏的言语，齐然提出了一个比较正常的猜想。
“或许是这样的……”郭坏点点头：“天无生门和三绝府有旧日恩怨，趁人之危，下狠手，我并不意外……”
沈玉嫣冲过了府门。
她的心砰砰直跳，大脑有些充血。沈其才已经过世，如今她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都聚集于此地。
要是，要是姨母她……沈玉嫣不敢再往下想象。
“姨母，姨母……”齐然给郭坏递了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紧随着沈玉嫣而去。
如果横绝岭惨遭灭门之祸，确实可以解释得通为何他们不派出人马去接应沈玉嫣。
而且……齐然看向了中堂刻下的文字，字迹以刀剑刻划之后，又以人血浇灌，现在有恶臭，且引来蚊虫。周围的陈设大多数已经被破坏，桌椅，盆栽，字画，匾额，横七竖八地杂陈一起。
“横绝之后，为‘天龙寺’！”
这个‘天无生门’看上去对自己实力极有信心，并不担心行踪泄露。
齐然向正堂后走去，里面倒着不少尸体。
刀伤，剑痕，拳脚内气……每一具尸体上都有大真气破坏留下的痕迹，且手法不一。
天无生门是什么地方？
齐然蹲下去仔细查验之后，脑中充满了疑惑。
“前辈……”此时，沈玉嫣双眼微红，在郭坏的陪同下到了齐然身边。
看样子，她是没有什么发现，整个三绝府内，空无一人，只有死寂。
“其他地方我和小姐都查看过了，没有孙府主的尸首，或许她还活着。”郭坏开口，他所说的孙府主当然就是沈玉嫣的姨母，横绝岭上代的大小姐孙如月。
“你们都过来看看。”齐然让沈玉嫣和郭坏都靠近过来。
“这些人身前都被真气催破了体内经络，”齐然指着低下的尸体，有些疑惑地说道：“毫无疑问，是‘金身’高手动的手。但是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在我看来，这样的高手并不会这么多。但是这里起码有十七八个不同真气，不同流派的痕迹，就好像一夜之间把天下所有的武道好手都聚集过来一样。”
郭坏也和齐然一起查看。
“天无生门的势力真的到了如此庞大的境地了吗？”
四十年一现，至今两个甲子内，这已经是天无生门第三次出现了。
“每一次出现，天无生门的高手就多几分，且武功越来越驳杂。很多人说，他们是把那些被灭了门的宗门武学融入自己体系之中了。”郭坏补充着，尽量从记忆中调取出有用的信息。
呜呜呜的山风又起，瘆人恐怖。
“在此地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调查的了，天龙寺距离此地多远？”齐然开口问道。
“向东二百里路。”郭坏说道：“如果天龙寺三位神僧能够撑得住的话，我们应当还赶得上。”
这种环境下，消息闭塞是一定的，横绝岭之事，在武道上还没有传扬开来。这就好像，即使有剑圣那样的武道修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单美心的惯用伎俩，也不可能如影随形地跟了过来。
“赶过去只能是送死，如不出意外，天龙寺灭门已成定局。”齐然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面对十几名和自己相差仿佛的高手，即使有着剑魔秘法，以气破势这样的‘神技’，依然是难以顾全所有局面。
更何况，既然天无生门都是一群武道好手，个个‘金身’，那么他们的脚程之快，就远不是驾着马车的自己三人所能比拟的。
齐然看了看周围如同乱葬岗的情形，继续说道：“眼前我们要做的是，把消息散布出去。请出武道上的名宿主持，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能够团结到足够多的人。”
沈玉嫣咬了咬嘴唇：“前辈说要团结的人，也包括单美心他们吗？”
齐然当然知道沈玉嫣说的是谁：单美心，白罗刹，烈火老人……这些都是围攻她这个无力女子的‘武道高人’。
“此一时，彼一时。”他看向了沈玉嫣，语气无可辩驳：“这个时候，如果要救回你的姨母，可能会需要他们的力量。”
落井下石者固然令人讨厌，但是此时此刻，并不是秋后算账的时机。
“郭坏，你在武道上总有些人脉，有没有专门散布消息的朋友？”齐然转头问道。
郭坏仔细思考了一下，随后一拍手说道：“我怎么忘了他？散布消息之事不难，我和汾城漕帮的尤三是酒友，他们漕帮只要在江河之处都有分支，由他们去散布消息最合适不过！”
齐然点了点头，看了看沈玉嫣：“你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等着，郭坏你把尤三的住处告诉我。”
郭坏笑着说道：“汾城可是个大城，在其中我们镖局也有分号，就让小姐先过去，我和前辈一起去找尤三。”
看了看天色，虽然还不到黄昏，却因为天阴，让人气闷压抑。
“你姨母生死还未可知，你大可不必低沉。”
三人从横绝岭上向下走去，齐然看见沈玉嫣情绪不高，于是说道。
“前辈也认为姨母她还活着吗？”沈玉嫣眼中闪过希冀，轻轻问道。
“倘若天无生门的目标乃是秘籍，在你姨母吐露出三绝府的秘籍之前，她都稳如山岳。”齐然说完之后，再不言语。
他在想天无生门为什么要四十年一行动？
四十年，足以让武道出现两代人物。像是剑圣，剑鬼，他们是属于两代之前的人物；而单美心，白罗刹，沈其才这些则属于上代的英豪。一个武道组织，在四十年之中，能够沉下去，不露声色，然后培养出一大批高手？
…………
到了汾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天阴一会就散了云，还好没有演变为落雨。
沈玉嫣已经在车内睡去，小声地还有些弱弱的鼾声。
她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疲劳过甚，现在陷入深层次的睡眠。这是人体的保护机制，齐然从前在黑暗剑二十一工作室通宵几夜之后，也经常像是这样。
齐然从车内出来，坐到了郭坏旁边。
这个时候，即使是官道上也不会有人行走。马车的轱辘声在此时显得特别清晰，幸好还有月色，而且在郭坏的眼力之下，马车走得还算安稳。
“前辈，不知道这次你希望联络到哪些人？”郭坏问道。
“若论公义，当然是首推剑圣傅青冥。”齐然双目低垂，从识海中退出，回答郭坏的话。“天无生门如你所言，不分正邪，如同混沌。那么，或许还能请得到宇文空。”
郭坏遗憾说道：“剑魔沈前辈号称本代武道之中最强，就连剑圣都看重其潜力，若是他还在，面对天无生门的时候，想必会轻松不少。”
齐然笑了笑。
“后面尚有剑魔之女，未来潜力也未必可知呢。”
郭坏一生狂放不羁，号称浪子，平时也是口花花的。可是这一次出来憋得太久，一切‘荤腥’之物他都没有沾染分毫：他一生的贵人就是剑魔沈其才，在沈玉嫣面前实在不好意思太过随意。
“前辈可喝花酒？”郭坏小心地向后看了看，沈玉嫣还在睡眠之中，看来是听不见自己的对话。“我可对这些地方知道不少，在通城之中的如意居，我可是那里的常客。”
齐然知道自己的面庞太过年轻，在郭坏面前很难像是一般的武道‘前辈’那样有威严。
正要开口说话，此时在二人耳边传来了奸笑，声音既高且锐。
“桀，桀，桀……”声音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飘忽不定。
一群蝙蝠忽然莫名出现，如同乌云，笼罩马车周围。
“好兴致，好兴致……想当年，老夫还在年轻时候，也是喜欢去找些姑娘的。”
叽叽呀呀的蝙蝠声音在齐然他们身边回响。
“然后，在生命大和谐之后，老夫咬住她们的脖颈，吸食欢愉之后的热血，格外芬芳，格外甜美……啧啧啧……”
“吸血青幅？”郭坏看了看那些蝙蝠，从记忆中调取处一些尘封已久的信息。转眼间，他有些变了颜色，惊骇说道。“你是……不可能！那个人应该早就死了！”
“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尖锐的人声大笑：“蛰伏四十年，我再出江湖，就是要以杀戮弥补四十年来的空虚冷寂，无边耻辱！”
又是四十年……齐然敏锐地抓住了那人提到的信息。
“你是天无生门的人。”齐然冷冷出言，一跃而起，落在马车顶上。“郭坏，这些蝙蝠是什么来历？”
“他是冥府尊者。”郭坏说道：“因为他讨厌别人说他是‘冥蝠’，显得没有格调。这些是他饲养的吸血青蝠，闻血腥就一拥而上，不顾生死！前辈，与之对战，切记身上不要有任何伤口！”
“小辈，你说的很好，老夫今晚要用你们的血肉，喂一喂我的宝贝们。”冥府尊者声音尖锐，让人耳膜生疼。
蝙蝠乱哄哄地，就在冥府尊者尖锐一啸后，突然聚成一团，狠狠朝着齐然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