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子今年只有十五岁,他的全名叫做巴虎,别看他名字起得挺威风,其实他的身体非常瘦弱,他的父母都是乡下老实巴交的农民,眼看他身体单薄,怕他干不了家里的农活,便寻思着把他送到镇上的酒馆当个小伙计,以后再学门手艺,也好养活自己呀!可是却没想到,人还没离家呢,西斯帝国的士兵就杀到了他们的村子,一阵的烧杀抢掠之后,整个村庄被付之一炬,身单力薄的小虎子被他的父亲死死地压在身下才逃过一劫,但他们整个村子却无一人生还,举目望去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死去的尸体。小虎子在痛哭一场之后草草掩埋了父母和乡亲的尸体,一路艰辛地到了城高墙厚的镇子里,但因为身材瘦小又无力气无法找到任何工作,只能流浪街头乞讨为生,在他就要饿死的时候正好被经过的巴克发现了,这个同村的大叔在听了他的讲述之后才知道整个村子已经没了,也就是说瘦弱的小虎子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于是,老巴克将小虎子带进了第四军团,向雷炎求情,破例将身体不合格的小虎子收进了第四军团,安排他跟在老巴克的身边学习当一个号角手。
见多了帝国士兵欺负平民的小虎子,刚入军营时谨小慎微,走路都是低着头的,平时哪也不敢走动,整天都呆在老巴克的身边,时刻都提防着军队中有人欺负他。老巴克大叔则总是笑呵呵地告诉他,第四军团与其他军队不一样,在这里所有人都是一家人,是真正的亲人。渐渐的,小虎子也发现了,周围的那些大叔或大哥哥们虽然喜欢拿他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从来都没有人因为他单薄的身材和弱小的力气而取笑他,这让他悲伤的心情渐渐开朗了起来,渐渐融入了第四军团这个大家庭,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家人。虽然他依然弱小,但却没人能再伤害到他,即便上了战场,他身边也总会有人护住他。当西斯帝国投降时,他认为他再也不用上战场了,能和第四军团的所有人过上快乐的生活了。
可是,幸福的生活还没开始就传来了君上被杀死,第四军团奉命截杀叛军的命令。小虎子虽然只是一个小兵,但也知道君上是一个好皇帝,他虽然贵为皇子,却和自己这帮小兵同甘共苦,身先士卒,为了让百姓吃饱竟然自己带头饿肚子,这可比那些肥胖的贵族老爷们好太多了,而且君上还夸过自己,说自己号角吹得好,这可是除了父母之外第一次有人夸奖自己,所以小虎子很开心,觉得君上和巴克大叔还有雷炎军团长是天下最好的人。
第一次,小虎子感到了愤怒。从前,家乡被烧毁,父母乡亲们被杀死时,弱小的他只感到了害怕,但现在他是真的愤怒了,哪怕他依然弱小但他却愤怒地想要为君上报仇。可是后来的事情变化太快,他都有点弄不明白了,先是帝国的使者调走了军团长带着他们去截杀叛军,然后他们发现叛军竟然是王上和鬼面卫,再然后军团长在关键时刻出现砍了帝国使者的头,告诉他们帝国的元帅和三皇子谋反,第四军团将加入鬼面军为君上报仇,再然后当鬼面卫护卫着皇后和公主离开后,雷炎军团长将所有人集结起来宣布命令,第四军团全军两千余人要向帝国三万人开战,而且是在无险可守的平原上坚守十个小时,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而且就算活下来了也会被帝国认定为叛军而追杀,所以雷炎军团长说了,让大家自己选择去留,他不会怪任何人。
其实,当听说要用两千人与整个帝国为敌时,小虎子就感到害怕了,所以当团长让大家自己选择去留时,小虎子悄悄地拉了拉身边的巴克大叔,小声地说道:“巴克大叔,咱们走吧!战争已经结束了,咱们找个村子定居下来再也不打仗了,现在不走的话以后在帝国咱们就无法生活了,谁当皇帝是贵族老爷们的事,咱们就老老实实地当个小老百姓吧!”
但是,让小虎子没料到的是,一向对他和颜悦色的巴克大叔听了他的话之后,立刻用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他,直瞪得小虎子心里直发毛,好一会儿之后,巴克大叔闭上了双眼,叹息了一声说道:“唉!虎子,你走吧,看来咱爷俩的情份也只能到这儿了,你还年轻,还能去过自己的生活,我不能自私地要求你与我一起去为了君上尽忠。而且,第四军团的兄弟们都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全部呀!我可不想与我的家人再次分开了。有些东西呀,只有失去过才会更加珍惜啊!现在你还年轻,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望着巴克大叔那双充满沧桑的眼睛,小虎子又忽然决定不走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知会死还要留下来,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把巴克大叔当成这个世上唯一真正的家人了吧。部队开拔之后,他就一言不发地跟在巴克大叔的身旁。再后来战斗开始了,他却好像根本什么都不在意似的,两眼紧紧地盯着巴克大叔,握紧了手中的战刀与巴克大叔并肩作战,用手中的盾牌去为巴克大叔挡开箭羽。当他看见巴克大叔脸上那欣慰的笑容时,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当巴克大叔吹完了冲锋号之后,拍着他的肩膀大声喝道:“虎子,不要怕,咱们回家!”时,小虎子懵懵懂懂地明白了,有家人的地方才有家,在他心中巴克大叔就是他要守护的家人,而对于巴克大叔来说,第四军团也是他心中一直在守护着的家。
可是现在,小虎子已经一无所有了。就在最后冲锋的时刻,当敌人的弩箭射来时,准备为巴克大叔挡住箭羽的小虎子却被身后的巴克大叔一把拉到身后,然后转过身将小虎子压在了身下。而当小虎子从昏迷中醒来,推开身上压着的尸体,站起身后才发现,巴克大叔的背上插满了箭矢,早已死去多时了,而周围第四军团的士兵也没有一个活着的了,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这样的场景又让小虎子想起了过去的一幕,想起了那如同梦魇的一天。那一天也是像这样,四处都是邻居、亲人们的尸体,为了让他活下来,他的父亲同样将他压在了身下而自己却被一箭射穿了咽喉。那一天,小虎子失去了一切,但他却活下来了,性格懦弱的他在每一次从恶梦中醒来时都被吓得瑟瑟发抖。后来,在快要饿死的时候,巴克大叔出现了,把他带进了第四军团,像个父亲一样照顾着他,周围的人也像自己的长辈一样关心着自己,渐渐地,他开始忘记亲人逝去的哀伤,融入第四军团的大家庭,笑容又再次出现在他脸上。
可是今天,战争又再一次夺走了他的一切,巴克大叔依然像当年的父亲一样将他压在了自己身下,可也再一次让他陷入了绝望。天大地大,哪里还有家?
“不……”仰天嘶吼中,眼泪从小虎子眼中像瀑布一样流下,他跪在地上将巴克大叔背上的箭矢全部拔掉,然后把巴克大叔的尸体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嘴里呢喃着:“死了,都死了,呵呵……巴克大叔死了,牛大叔死了,黑子哥也死了……都死了,我为什么还活着……我凭什么还活着?”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中,虎子望向了周围地上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士兵,第四军团已经全灭了,你走吧!本帅原谅你……”
“你给老子闭嘴!”一向老实巴交,性格懦弱的小虎子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大声打断了鲁烈的话,并继续说道:“你要原谅我?哈哈哈哈……你配吗?你认为我会原谅你吗?”
小虎子轻轻地将巴克大叔的尸体放好,然后“忽”地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鲁烈说道:“你说第四军团全灭了?哼哼,你他妈的瞎了吗?老子还在这里,第四军团的军魂还在这里。一息尚存,斗战不休。你不是要全灭第四军团吗?来呀!来杀了我呀!你们都来呀!老子今天不会再逃避,死也不会再逃避……”
寂静的战场之上,只有在尸体堆中的一个小兵一边流泪一边大声咆哮着。鲁烈没有下令将其斩杀,所有的士兵也无一人上前一步。全都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个孤独的小兵。
小虎子在泪眼朦胧中,仿佛看见巴克大叔的脸在微笑,他揉了揉眼睛,认真地看了一下。没错!大叔的脸上真的挂着满足的微笑。怎么会这样?难道巴克大叔死之前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吗?
忽然,小虎子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环顾四周,果然看见每一个第四军团士兵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小虎子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明明是决死的冲锋,巴克大叔却对他说“咱们回家”。对于每一个第四军团的士兵来说,有第四军团的地方就是家,一起战死那么一家人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巴克大叔,兄弟们!等等我,带我一起回家!”小虎子在心中默默念叨着,擦干了眼泪,然后他蹲下身子从巴克大叔的腰间摘下了冲锋号挂在自己的腰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胄,扶正了头盔,向前走了几步捡起了倒在地上的第四军团军旗,然后将它再次竖了起来。
抬头望着那面虽然被射得千疮百孔却依然在狂风中猎猎飞舞的战旗,小虎子胸中豪情万丈,他感觉到了身后死去的战友们一个个又都站了起来,排着整齐的队列,微笑地正看着他。
“呜~呜呜~呜~”冲锋的号角再一次响彻整个战场,倔强的少年在数万人的注视下,将号角挂于腰间,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大旗,放声大喝道:
“第四军团,冲锋~”
然后独自一人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鲁烈所在的万余人的军阵冲去。
夜黑如墨,空旷的大地上,一支约五千人的骑兵部队正举着无数的火把,催促着跨下的战马使劲狂奔着,而在他们身后数十里处同样有一支接近两万人的部队正在急行军。看旗号,这支军队便是刚刚结束战斗继续追击鬼面卫的帝**,鲁烈骑在马上不停地催促着队伍加快脚步。就在刚才,已有士兵前来禀报,三皇子在帝都局势稳定之后已经率领八万马步混合军出了帝都向这边赶来,估计四个小时后便能抵达困龙谷,三皇子有令,让鲁烈元帅尽可能将华宇辰生擒活捉,等他到后亲自发落。得到消息后,鲁烈不敢有任何耽搁,连战场也不打扫了,集结完所有军队后便以急行军向困龙谷赶去。
小虎子还是死了!在他向着死亡发起冲锋之后,虽然鲁烈并没有下令,但他手下的卫兵却尽到了自己护卫的职责。在卫队长的一声令下,数百支利箭齐齐发射,锋利的箭头带着强劲的破空声狠狠地扎进了小虎子单薄的身体中,将嘶吼着冲锋的小兵瞬间射退了好几步,浑身插满箭矢口吐鲜血的小虎子撑着最后一口气摇摇晃晃地不肯倒下,拼尽最后的力气将第四军团军旗高高举起大喝一声:“第四军团——威武~”然后用力地将军旗插入地面让它继续迎风飞舞,然后小虎子微笑地仰头看着那残破的旗面,跪了下去,将身体靠在旗杆上,终于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