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变得越来越浓,风咆哮着拂过大地,吹起漫天落叶,黑云布满了天空,渐渐侵蚀着圆月的光辉。
远处传来的狼嚎主宰着这死一般的寂静,林中的夜虫压低了嗓子,害怕惊扰了这黑暗。蜿蜒的道路像一条黑蛇,隐藏着头与尾,不断的向前延伸。忽而,在夜的深处传来一阵缥缈而诡异的笛声。
斩夜,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穿刺着这黑夜,以疾风速度在林中搜索着。很快,眼前便出现了他正在寻找的目标。
“无双。”
沙哑的声音像是眼中的砂砾般令人很不舒服,但对无双来说,却已习以为常。抹去了额上的汗水,稳了稳急促的呼吸,无双才对隐没在黑暗中的斩夜说到。
“多亏你在附近,否则我还真没办法带着两个人回暗流。”
斩夜看了看躺在无双跟前的两人,眼神中不禁闪过一丝欣喜,还有疑惑。
“怎么会有个姑娘?”
斩夜看着未巧说。
“是殿下离开蒙山时带着的。”
无双答到。
蒙山?斩夜的心中不禁产生了一股诡异的情绪,一时没想到殿下会躲在蒙山,二是不明白殿下为何会带着一个蒙山的人,三是,这姑娘有一张令她无比熟悉的面容,像极了他——死去的妹妹。
不敢多想,斩夜从夜色中走出来架起了地上的未巧,一道长长的疤痕直直的穿过他的右脸眉眼,右眼也无法正常的睁开和闭上,十分恐怖。
看着斩夜十分随意的将未巧扛在肩上,像扛了只牲口一般,无双不禁打趣道。
“要是这姑娘醒来看你这般对待她,定会怪罪你的。”
斩夜翘了翘嘴角,横眼看了看自己肩上熟睡如猪的未巧,不屑的说到。
“这样子还醒得过来?那就怪了。”
说罢,斩夜转身欲走,却又被无双拦了下来。
“你拦我干嘛?”
斩夜不悦的说道。
“你这是想回暗流?”
抬眼示意了一下斩夜前进的方向,无双问道。
“不然呢?这可是大人的命令,你难道想违抗?”
斩夜凌冽的眼神,让无双觉得有些心虚,他也知道这是大人的命令,但以他对子素的了解,子素一定不想踏入暗流的地盘。
“快走吧。”
不顾无双的阻拦,斩夜扛着未巧迅速隐没在了黑暗之中。无双愣在原地,微微蹙紧了眉头,仔细想了想还是跟上了斩夜的脚步。
远处,一坐黑色楼阁坐落在山涧之中,轮廓依稀可辨。飞流直下的万丈瀑布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这楼阁与外界分离,湍急的流水声更是隐没了外界的喧嚣。
成群的飞鸟栖息在这里,繁衍生息,满山的绿叶飞花任谁看了都觉得这里如世外桃源般宁静安详,可又有谁能想到,这里就是消失多年的暗流所隐匿于世的地方。
“大人,尔等已将殿下带回。”
楼阁之上,一袭黑衣伫立黑色屏风之内,直勾勾的看着无双和斩夜二人。
“我让你们带殿下回来,何时让你们带回来一个女子?”
受到了呵斥,无双和斩夜急忙压低了身子,不敢抬头看屏风内的人。
“禀大人,这女子是殿下带在身边的,想必对殿下很是重要,所以……”
无双解释说。
看着躺在斩夜怀中的未巧,小家碧玉,弱不禁风,毫无特殊之处,屏风内的人紧紧皱着眉头,容颜微怒,很是不悦。
“女子向来都是坏大事之人,带殿下下去休息,这女子……丢得越远越好。”
“大人!”
无双大惊,试图阻止,却感受到了屏风内传来的强大威压,立即闭了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斩夜。”
明白了这声吩咐的意思,斩夜微微颔首,横抱起还处于深度睡眠中的未巧,飞身从落窗跳了出去。
无双愣在原地,脸色很是难看,若是子素醒来,他真不知该如何交代。拜别屏风中人,无双带着子素退出了房间。
天色渐明,斩夜抱着未巧离开暗流后,径直朝一个方向赶去,像早已经想好似的。怀中的人儿还在熟睡,殊不知昨夜过后,一切都已经变了个样,自己的命运也已不再平淡。
斩夜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细细观察着怀中的未巧,修长的睫毛,灵动的眉眼,绛红的珠唇,还有右眼角下那颗淡淡的泪痣,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这真的是一个毫不曾见过的姑娘吗?
终于,斩夜停下了不曾休息过片刻的双腿,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未巧背对着自己放下。定睛看着面前的未巧良久,几次,斩夜提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终于,斩夜狠狠的握了握自己颤抖的右手,紧紧的闭上自己的有些奇怪的双眼,褪去了未巧右面肩头的衣裳。待他再次睁开自己的双眼时,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酸涩的泪腺,多年的思念也如泉水般涌上心头。
“母亲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
收拾了收拾了自己的情绪,斩夜重新整理好了未巧的衣襟,将其揽入怀中,紧紧的拥了拥,之后便一刻不停的向自己的目的地奔去。
繁华的闹市,充斥着来来往往装扮各异的行人,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成群的小孩拿着手中的玩具你追我赶,天真无邪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愁容,成群的建筑尽显城市的大气磅礴,三三俩俩的官兵更证明秩序的井然,这些都是未巧醒来时所看见的一切。
“怎么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心中的疑问顿时占据了未巧的内心,茫然的站在街道的正中间,眼前闪过的一切场景正不停的冲击着未巧的大脑。她明明记得自己应该身在幽室,等待着最后的惩罚,怎会突然出现在如此繁华的街头?
“是月姨!”
仔细回想昨夜的情景,未巧才想起待暮空尘走后,幽室外面的吵闹声突然戛然而止,当幽室的门缓缓打开时,走进房间的却不是来接她去冰洞的师兄弟门,而是月姨,在她昏睡过去后,最后见到的是月姨。难道把自己丢在这里的也是月姨吗?
未巧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昨日的场景,直到头痛欲裂未巧都没法搞清楚自己到底时如何来这里的。
“大叔,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心乱如麻的未巧胡乱的拦住了一位路人,被拦住的一位中年男子好奇的打量了未巧一番后才回答说。
“你来这里还不知道这什么地方?长安啊。”
此话如五雷轰顶般令未巧震惊不已,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到了整个大汉最繁华的地方——长安,而且是一夜之间。见眼前的姑娘像傻了一般愣在原地,中年男子讪讪地走开了。
害怕挡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未巧失魂落魄的走到一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这偌大的长安城哪里有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的容身之处。她想到回蒙山,可在蒙山那么久,连蒙山具体在什么地方自己都没留心过,自己身无分文,又何来盘缠。想到这些,未巧的目光越来越黯淡。
咕——
自被关幽室以来,未巧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身形也愈见消瘦,唯一的一次进食,还是子素偷偷留给她了一个包子。
一想到子素,未巧的心就如千斤落石一般沉重,要是子素发现自己不见了会是什么心情,会难过吗?还有暮空尘和水石他们,一定会着急的吧。想着想着,未巧只觉得越来越饿,空空的胃正不停的传来叫声。
抬头看了看周边的小商贩,卖糕点的,卤煮的,包子馒头小吃的,个个都在勾引着未巧的味蕾,可是没有钱的她也没办法啊,想吃吃不着啊。欲哭无泪,未巧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诱人的美食,脚也识趣的往更角落挪去,俗话说的好,眼不见为净嘛。
突然,她的双腿好像踩着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了,吓的未巧眼睛一睁,就对一双恶狠狠看着自己的眼睛,再仔细一看,居然一个衣衫褴褛,脏兮兮的小叫花子。
“你没长眼睛啊!居然敢打扰本大爷的清梦!”
小叫花拿起一边的棍子,狠狠的打在了未巧踩在他腿上的小细腿上。立即,未巧只觉得小腿一阵火辣辣的疼,身子也直接摔在了地上。
“你怎么能打人啊!”
抱着自己被打的小腿,未巧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没想到一个叫花子都敢这么对待别人,这是仗着自己在长安城当叫花子就仗势欺人吗
“嘿,你踩着我了,我打你是应该的。”
小叫花挥了挥手里的木棍,直直的打向未巧的肩头。
“我又不是故意的!”
好在未巧有先见之明,伸手挡了一下,才没让自己的肩膀遭殃。
“你还有理了是吧!”
叫花子一脸恶相的盯着未巧,还扬了扬手里的棍子,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哼,连长安城的叫花子都看不起外地人。”
未巧生怕叫花子手里的棍子再挥到自己的小身板上,一边不爽的瞪着叫花子,一边碎碎念着。没想到一旁的叫花子听见未巧是外地人,眼里精光一闪,立马换了副老好人的面孔。
“你是外地来的?”
“对啊!”
对于叫花子突然的态度转变,未巧虽然心生怪异,但还是回答道。
“我说怎么没见过呢,昨夜的酒还没醒呢,脾气燥了点,姑娘莫怪,姑娘莫怪。”
说着叫花子立马将未巧从地上搀扶了起来,赔上一副笑盈盈的脸蛋。
未巧不屑的看了眼眼前的小叫花,虽然气,但毕竟自己有错在先,而且小叫花也已经赔礼道歉了,未巧也不想再和小叫花吵下去。
“姑娘初到长安城吗?可找着住的地儿了?我觉得西街口那家十香楼不错,老板娘人特别善良,厨子的手艺是堪称一绝……要不我领姑娘去看看,绝对包您满意。”
听着小叫花扯着自己说了一大堆,未巧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叫花子兼职帮人家揽生意啊,听他这么一说,那老板娘这么好,会不会收下自己做个杂役什么的,那自己吃饭的事情不就解决了,说不定还能打听打听如何回蒙山,盘缠也有了啊!未巧心下一喜,立马答应了。
“那还不快带路。”
“姑娘这边走。”
见小叫花一脸奉承的模样,未巧刚才的不快便一扫而空,幸幸地跟在小叫花身后,可她那知,自己马上将成为人家刀俎上的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