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素紧握着还有些未缓过神来的未巧的手腕,缓步走出了曹嫣的房间,未巧则是不哭不闹,低头跟在子素的身后,任由自己被他带着穿梭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
“痛吗?”
子素只是问未巧,并没有回头。
痛?能不痛吗?任谁被那么坚硬的杯子掷中脑门都会痛的吧,可未巧不是,她不仅头痛,心也是痛的。
“我没有想过会这样……”
走在前面的子素突然停了下来,未巧心不在焉,憋得通红的脸差点直直的撞向子素结实的后背。未巧吓了一跳,当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时,却刚好撞上一对清明又温柔的眸子。
“这不是你的错……”
子素望着眼里又有些含泪的未巧,轻声安慰道。
子素的柔声细语一瞬间让未巧失了神,她突然有点不敢相信子素眼里的温柔真的是对她而生。自己是不是有些贪心了?
“可是王后一直醒不过来也是我造成的啊,我没办法看着王后那样还心安理得安慰自己是那十香楼的错……不行,我要回王后那儿去,我要去照顾她,王后绝对不能有事,就算皇上跟代王不杀我,我自己也会被愧疚折磨死的……”
未巧突然像一只野猫一般挣扎起来,想要逃离子素手腕的禁锢,奈何子素力道极大,任凭未巧怎么挣脱都无法离开子素身边半分。
“放手啊……”
子素不语,依旧牢牢的抓住未巧,身边路过的不少人都以看小夫妻吵架的心态打量着他们俩,时不时的还有人对子素唾骂了几句。不等子素放手,未巧就自己安静了下来,与刚才无理取闹的模样判若两人。
“冷静下来了?”
见未巧不再挣扎,子素已经发酸的五指才从未巧的手腕上滑了下来。
“是我带你下山却又没能保护好你,我一定会帮你将王后唤醒的,相信我好吗?”
相信吗?这是子素第二次让自己相信他的吧,未巧的心不自觉的跳的更猛烈了些。还能相信吗?第一次,他让自己相信他,可他却没能完成对自己的承诺,最终被迫让自己逃避处罚,还差点命丧黄泉,但最后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也是他。
“好……”
对于自己的回答,未巧也惊住了,看来不管结局如何自己还是会选择信他啊。
子素莞尔,继续拉着未巧朝某个方向走去。不远处的天空清明澄澈,祥云瑞兆,数座高台若即若离。发现自己不是走在回徐府的路上,未巧满脸好奇的望着子素,不明白子素这是要带自己去哪儿,殊不知,那庄严宏伟的大殿正在等待着她。
啪——
伴随着一枚黑子落地的脆响,一场精彩的博弈终于在未央宫深处一座名叫“听雨亭”的小亭子里落下帷幕。
“陛下棋艺精湛,臣甘拜下风。”
刘登拱手,他没想到今日与景帝连战七局,自己竟然一局也没能拿下。每次开局还有极大优势的,没想到后来却被景帝步步紧逼,不得不转攻为守,最终还是被景帝逆风拿下。
“与朕下棋,凳儿一向爱持白子,棋法也是诡异多端,可是今日白子棋魂不在,再怎么变幻莫测,也只能乖乖的被朕的黑子一步步吞噬,连输七局,也是意料之中啊。”
景帝手持黑子,“啪”的一声落在了离刘登视线最近的一颗白子上,待景帝将手移开,黑子居然稳稳地立在了白子的正上方。
“陛下……”
刘登惊愕的看着眼前两枚棋子,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凳儿从小便是这样,从来不会将心中之事抖落出来,你骗的了别人,以为骗的了朕这个做叔叔的?”
只见刘登默默的低着头摩挲着手里的白子,一言不发。景帝见了也是有些无奈,眼前的这个侄子跟她的王后之间不少流言蜚语自己也不是没听过,没想到昨日还在自己这个皇叔面前上演恩爱夫妻的戏码欺骗于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凳儿,朕也是过来人,深知感情这种事不能强求,既然你与王后两人早已貌合神离,她也没有你的子嗣,何不改立他人呢?当初你找朕赐婚的时候,朕本来就不想答应,如此没有教养的女子怎么配做代王之后,现在你知道曹家女儿不适合做这王后之位了吧。”
听了景帝一袭话,刘登突然轻笑了起来。
“想必这又是太后让陛下来劝儿臣的吧。”
没想到自己的话立马就被刘登识破了,景帝突然像个孩子般与刘登置起气来。
“还让不让朕继续演下去了,真是,就属你聪明,知道这不是朕的本意。”
虽然知道景帝不过是与自己开玩笑,但宫中的规矩还是不能少的,刘登不再嬉笑,赔礼说到。
“陛下恕罪。”
景帝摆了摆手,表示受不了这些规矩,继续说到。
“你知道的,朕很喜欢嫣儿,也盼着你能与嫣儿早日诞下子嗣,可是你也知道,太后自来更加看中魏家,你与嫣儿的关系愈是紧张,他们则愈是嚣张。现在嫣儿又陷入昏迷中,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甚至……再也醒不过来。既然你也不待见嫣儿,朕大可做主帮你另觅良人。”
刘登继续玩弄着手中的白棋,似乎没将景帝的一席话听进耳朵里。景帝也自打没趣,笃自喝起酒来。
“陛下你错了,我不是不待见嫣儿,反而……在我的心中,没有任何人能取代她的位置,那个不受待见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景帝轻皱了下眉头,将手中的酒杯紧紧的贴在自己的唇间,一饮而尽。
“就像这下棋一般,情,就是这盅里的棋子,女人,就是坐在你对面的对手,想要赢得这场棋局,首先要做的不是落子,而是揣摩对手的心思。你们俩,就是不会懂如何揣摩对方的心才会落得如此地步。最终,谁也赢不了谁。”
“下棋吗……”
刘登停下了手中的小动作,摊开手心愣愣的看着手中的黑白棋子,若有所思。
“陛下。”
一名宫人突然急匆匆的跑到听雨亭来,貌似有什么急事。
“说。”
宫里的很多人不管大事小事来报时都如这般匆忙,景帝也腻了,以为又是哪位美人的阿猫阿狗丢了这种琐事,有些不耐烦的说到。
“宫门的人来报,子素公子今日进宫来了。”
“什么!他进宫来了?怎么不来找朕,这个子素!出去这么久半个信儿没有,现在回来了居然不来找朕,如此不把朕放在眼里。去!把他给朕找过来!”
没想到一听到子素进宫的消息,景帝手中的酒杯还未放稳,立马就跳了起来,连面前还在出神的刘登也是被吓了一跳。宫人一听皇帝吩咐,立马又急匆匆的跑出了听雨亭,看来是去找子素去了。
“陛下,这个子素不过是一个医官的儿子,陛下为何如此看重他?”
“呵呵,世界上总会那么一个人值得被重视……”
偌大的皇城门像一名保卫皇宫的威武将士正立在未巧跟子素的跟前,傲视群雄,似有一股无形的威慑力压得未巧喘不过气来。未巧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座皇宫,她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有机会到皇宫。
只见子素取下腰间的司南佩递给了守宫门的人,守门人一看便恭恭敬敬地将司南佩归还给了子素,二话不说放他与未巧进了皇宫。
刚一进门,未巧就看见不少身着朝服的官臣来往匆匆,嘴上也叽叽喳喳不停的说着什么,还有一些宫人们手持各种的东西井然有序的从不同的方向来,又往不同的方向去。一路上,竟然没有半个人对子素和未巧的出现感到好奇,就算是正面遇上了也当他俩人不存在似的。
“子素,我们进皇宫里来干什么?还有你不是跟皇帝很熟吗?他们怎么都不认识你?”
未巧禁不住心中的惊讶与好奇,追上走在前面的子素问道。
“我与陛下相熟也不过是私下之事,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加上朝臣,千人之多,人与人之间也并不是都互相认识。而且,皇宫中鱼龙混杂,耳目众多,也许连自己哪天死了都不知道缘由,谨言慎行总不是坏事。”
发现未巧似乎有些跟不上自己的脚步,子素特意放慢了速度,与未巧并肩而行。可后来他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走快了,而是宫中之景绊了未巧的脚步。看着未巧不停的在宫里窜来窜去,脸上露出如孩童般天真烂漫的笑容,子素的心居然莫名其妙的冷了起来。曾几何时,他也如这般无忧无虑,哪知一切都被毁得彻彻底底,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一件事——复仇,他要把曾经夺走他一切的人全部推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子素,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你跟着我就知道了。”
对,只要眼前的人跟着自己就好,永远跟着自己,哪儿都不能去。可脚还是长在她的身上,又不能砍掉,她还是会离开自己,既然栓不住她的人,那么就想法设法拴住她的心吧,让她自己乖乖呆在自己的身边,撵也撵不走,这样就好。
子素走近未巧,轻轻的牵住她的手,将她从满目的繁华中拉了回来。他的颜是明亮温柔的,可心却是黑暗堕落。
“好。”
未巧轻声答到,笑靥如花。而她脚踝上的锁魂玉,温润的表面上似乎蒙了一层淡淡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