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天远沉浸在自己的回忆时，陈柯一动不动地在那金属床边站着，他也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回忆着与老师的种种往事。陆天远是他的博士生导师，而在他毕业后没多久，陆天远便淡出了学术界，与他以及陆天远其他的一些学生一起来到了这里，经历无数艰难困惑，无数次通宵不免——当然也享受到了科学研究带来的近乎无穷的乐趣
“开始吧。”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的陆天远打断了陈柯的思绪。而陈柯则深深地凝视着这张有些苍老的容颜，想把它永远的印在自己的心上。终于，他用有些颤抖的手伸向那密布了数不清按钮的仪表盘
在把手放在那个象征着开始的绿色按钮上时，陈柯用着有些沙哑的声音问正在床上躺着的那道身影：“最后，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尽管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泪痕，陆天远依然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我是看不到这个实验的结果了，也看不到未来科学的发展，人类的走向了。但只是想想，在这条智慧的、求索的无尽道路上，一代代的人们也将会永无止境地在这上面走下去直到可能的毁灭，我就觉着由衷地高兴。”
这是这位科学家最后的一句话了，但不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陈柯按下了按钮，庞大的机器开始运作，带着低沉的轰鸣声。而于此同时冰冷的机械女声在房间中响了起来，那是事先设定好的问题，用来配合仪器检查脑部活动
“请尽力回忆快乐的情景。”陆天远的脸上，随着声音的结束，渐渐泛起了一丝笑容。与此同时，陈柯面前的显示屏上一个大脑的三维模型中，一些部位亮了起来。同时，机器的运作速率明显加快，已经可以感受到地面在轻微的震动了。
“请回忆悲伤的场景。”机械女声继续响起。
“请思考亲情。”
“请思考爱情。”在这里，可以明显看出陆天远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接下来，就是一些更具体的问题了，涉及广泛，包含科学，文学，哲学等等。再往后，就是些极其抽象的问题了
“请尽力思考智慧的含义。”终于，最后一个问题被问了出来。此时陆天远已经紧紧剩下一些本能了。但他的大脑，却在他尚有意识之时的控制下，自行思索了这个问题——毕竟这些问题的主要编写者就是他。
仪器的运作大到了最大，降温装置早已超负荷运转，但房间中的温度还是一点一点地升了上来。主显示屏上，各种数字和图形飞快地闪过。但陈柯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另一边——那里显示了实验对象的生理特征。可以看出，陆天远的脑电波已经趋近于一条直线，其他各项生命现象也以一定的速度坚定的减弱了下去
不久后，陆天远的生命迹象已完全消失他死了，在一间实验室中。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在为科学做着贡献，巨大的贡献。陈柯深深地弯下了腰，向着这位科学的领路人，精神的指引者，伟大的灵魂，必将不朽于人类记忆中的科学家做了最后的告别。
鞠躬保持了三分钟，而后陈柯用称得上迅捷的动作，完成了数据的转移。接下来，陈柯将仪器中的数据彻底清除，再次恭敬地对陆天远的遗体鞠了一躬，快步走出了这陆天远的葬身之所。
楼梯一级级地向着陈柯身后延伸，陈柯的灵魂似乎也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体验。就如同，离开了一个旧的世界时，崭新的世界在眼前缓缓展开。之前陈柯自己都没有察觉出得压抑感觉，此刻正逐渐消失，如同溺水之人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在烈日中奔波多时的人进入冷气充足的空调房。
一切不知从何而来的陈旧的、腐朽的、痛苦的、压抑的感觉不断地减弱，当此刻踏出了实验楼大门的一刻完全地消失。尽管陈柯对于宗教全然不感冒，但此刻他有了从沉重的凡世踏入轻灵的天堂的舒畅快感。
一阵刺目的光线射来，如同圣光一般的耀眼，让陈柯眯着眼睛无法睁开。温暖的舒适感漫布到陈柯全身，让他忍不住发出了舒适的呻吟。渐渐地，当陈柯渐渐适应此刻的亮度后，他立刻睁大了眼睛，向四周扫望。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