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近黄昏,但西垂的太阳依旧火热,丝毫无风,整整100天没有哪怕一滴降雨,大地被炙烤得到处是深深的裂痕。与枯黄、衰败的森林不同,草原似乎未受太多干旱的影响,依旧茂盛。
这里是森林的边缘地带,周遭最后一片池塘已干涸了四天,最近的水源地距离这个位置并不远,就在正南方森林与草原的交界处。
作为一只雌性南方古猿,可怜的脑容量令它并没有太明确的时间观念,只是模糊的知道,已经很久没有大片冰凉的液体从上方落下,再如此下去,也许不需要几次明暗的更迭,自己也会和那只老得不成样子的同类一样,因为虚弱而从树上跌下。
它低头看着树下那只同类跌落的位置,此刻,一只巨大的剑齿虎正趴伏在被啃噬得残缺不全的尸体上,一边舔舐着自己的前掌,一边慵懒的抬头看着树上为数不多的十几只古猿。
它知道,同样被口渴煎熬的首领也意识到了,树下这只恐怖的动物已经吃饱了,昏昏欲睡的猛兽是警觉性和对食物**最低的时刻。最关键的是几只年幼的古猿已经虚弱的不成样子,随时都可能从树上的巢穴里跌落下去。它已经看到了猿群首领绷紧了身体,也许就是下一刻,便会发出命令猿群冲向水源的尖啸。
就在此时,一道似乎与阳光差相仿佛的白光自当空乍现!
它和其它古猿一同抬起头,向空中望去,一团并不十分巨大但异常明亮的火球缓慢的自天空坠落,甚至那只剑齿虎也睁开惺忪的睡眼望了过去。
异象并未影响古猿首领的判断,伴随一声尖啸,其率先自树梢跃下,普一落地,便四肢并用,径直向水源地冲去。
它连同着其余古猿并不敢丝毫耽搁,也立即飞快的跟随着自四处跳下,冲向不远处的池塘。
剑齿虎似乎被四散奔逃的猿群惊呆了一瞬,但转眼便丢下吃剩的食物,向最近的幼年古猿冲去!
就在虎抓即将扑到幼猿刹那,一只左近的母猿疯狂的龇着牙,冲着巨大的剑齿虎咆哮着。
它知道,那只母猿半年前生下了幼仔,这种保护的冲动也许是与生俱来的。但是这一切举动毫无意义,最强壮的古猿的身高也及不上剑齿虎的肩膀,幼猿的死亡已经注定。
虽然对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些不甚明了,但也许只是耽搁了一个呼吸,它便毫不迟疑的继续向池塘冲去,身后传来幼仔凄厉的惨叫和母猿的哀嚎证明了它判断的正确——这一切举动毫无意义。
草原上纷乱奔跑的动物都未注意,那团明亮的光团似乎察觉到了这一切,突然的拐了个弯儿,向这里径直飞来。
大口喝水的它用余光瞥向不远处,剑齿虎正猛烈的甩动着头部,嘴中叼着仍然在抽搐的母猿,反抗似乎伤到了剑齿虎,明显能看到其脸颊侧一道很深的伤口,从布满血丝的虎眼中的凶厉光芒里,它意识到一些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剑齿虎被激怒了!
又拼命地往口中舀了几口水,它转身就往森林跑去,毕竟已经稍微缓解了的对水的渴望远远无法战胜对死亡的恐惧。此刻的剑齿虎疯狂的在池塘边的猿群中撕咬着,鲜血和尘土在四处弥散。
它和大多数反映迅速且身体强壮的古猿一道,飞速的向最近的大树奔去。至于地面粗粝的石头划破了的前掌,它已经完全无法顾及,疼痛只能更加刺激它的速度,几个起落间,已站在了很高的树枝上。此时剑齿虎才刚刚追到树下,低吼着用前爪撕扯着树干。
刚刚平复了紧张的它意识到了一丝不对,这种危险地感觉来源于所站立的树枝发出的咔嚓声,伴随这中想法的产生,它只感觉到脚下一空,随着折断的树枝一同掉落下去。
空中漫无目的的想抓住什么的希望是徒劳的,伴随沉闷的“噗通”声,它跌落在地面,更加不幸的是,剑齿虎就在身旁不远的地方!
落地时的尘土和随之而下的落叶似乎短时间迟缓了剑齿虎的注意力,利用这短暂的时刻,它完全不顾方向奔跑开去,待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冲入了不远处的草原,那是猿类之前几乎从不涉足的区域。
草长得异常茂盛,完全超过了它还不能完全直立的身高。甚至某一刻,它认为自己也许安全了,可身后传来的大片草丛被踩踏的声音打破了幻想,剑齿虎追来了,且距离很近!
巨大的恐惧驱使着它拼命地向草原更深处跑去,似乎辨明了方向后的剑齿虎也紧随而来。
不确定奔跑了多久,只知道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古猿作为常年栖息在树上的动物,并不具有很强的夜视能力,黑暗更加重了它奔跑的盲目性。但对作为整个非洲大陆几乎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剑齿虎来说,夜视恰恰是其强项,距离被拉进。
活下去!无论是对食物、对水,对任何一切的渴望也不及此刻对于活下去的想法来的强烈,只是,身后不远处剑齿虎粗重的呼吸声让它明白,这种活下去的想法和自己拼命的奔跑毫无意义。
肌肉已经开始抽搐、胸腔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炸裂开来。越来越强烈的眩晕感让它明白,自己也许再跑不了几步就会倒下。随之而来的会是什么呢?那向自己前肢一样长、远比自己牙齿锋利无数倍的獠牙穿透皮肉会是一种什么感觉?会很疼吧,为什么一定要死亡并变成对方的食物呢?它用最后的力气在奔跑的同时胡乱的想着,完全意识不到,自己不足400立方厘米的脑容量是不应该有这些奇怪想法的。
野草突兀的消失,眼前豁然开阔,让它无比恐惧的是,前面是令人绝望的悬崖,夜色中完全看不到底!同时,剑齿虎也自草丛中冲了出来,待看清周遭环境,似乎又不急于扑过来结束这个令其追了许久的食物。
它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无论是被面前的巨大獠牙撕咬,或者落入身后的悬崖,就像经常发生的身边的同类一样,死后不再做任何动作,似乎与睡着了也没什么分别。
它这一天胡思乱想了太多的事情,也许自己11年的生命中加在一起也没有今天想的事情多,对于这一点,它是知道的,只是此刻如何选择死的方式这个念头似乎战胜了很多,甚至包括对死亡恐惧本身。
“不要做食物,那巨大的牙齿撕咬身体的时候一定很疼!”它转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悬崖下跃去!恍惚间,它甚至看到了剑齿虎眼中那说不清的东西,这种眼神让它有一种奇怪的情绪涌上脑海,和饥饿时找到食物、和饥渴时喝到水的感觉差不多,它感觉到自己嘴角微微的上翘,不作为食物死去似乎也不错。
“智力契合度6%,肌体契合度7%,基因契合度5%,达到最低标准。”
“生命体征剩余17%,开始修复。”
“肌体修复完成率100%,修复完成。”
“研究对象满足初级进化要求,开始进化。”
“初级智力进化完成。”
“初级肌体进化完成。”
“初级基因进化完成。”
“进化完成,智力契合11%,肌体契合10%,基因契合12%,未达到后续进化标准。”
它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先期无比剧烈的疼痛一点点减轻,某一刻模糊的感官中似乎有一道柔和的光将自己包围,很舒适、很安全,仿佛的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还是幼仔的时候躺在生下自己的那只母猿怀里的感觉一样。
它甚至希望就这样一直下去,永远也不要醒来。
可是没有太久,来自周身各处的巨大疼痛让它甚至希望换为被那只剑齿虎撕咬,尤其来自头部的巨疼仿佛无数最锋利的枝条在头颅中一遍遍划过。
还好时间并不太长,随着它因疼痛而昏厥,那种感觉消失了。
又过了很久,她慢慢的醒了过来,刺眼的阳光晃得她有些不适,就在不远处,一个不大的,像黑色石头一样的东西悬浮在眼前。
她本能的拍打自己的身体,除了皮毛上的灰尘外,甚至连一道最小的伤痕都没有。又望向上空,自己跌落处高的让她恐惧,自高处落下,没有死,这点让她很奇怪,
眼前悬浮的那个“石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并没有长长的翅膀竟然会飞,没有任何棱角和凸起,比河滩所有的石头都要光滑,比夜晚还要漆黑的颜色,最主要的是发出柔和的令其感觉舒适的光芒。
她伸出前掌试图触摸那个石头,这时候竟然惊讶的发现拇指和其余手指的不小的变化,仿佛灵活了一些。
就在将触未触的时候,一道淡淡的波纹承载着明确的符号进入了她的脑海。
“作为初级智慧生命,努力活着,并将进化的基因延续下去,”
她无法明白那些符号的确切表述,但能够感受到其中强烈的生命气息以及对繁衍的渴望,那种此前拥有的仿佛在生养她的母猿怀抱的温暖、安全的感觉再次出现,其后伴随着更加强烈的呵护、保护的**根植在她的思想中。
波纹消失,“石头”缓缓飞起,随后加速,最终融入遥远天际一个远比其大无数倍的外形几乎一样的“大石头”之中,两者渐渐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她短暂的有些愣神,明显不适应自己缩短了的前肢和虽然稍微佝偻但已经完全直立的身体,手掌和脚掌以及指头位置发生很多变化,这让她迈出的头几步明显蹒跚,但强健了许多的肌肉和骨骼很快便使身体协调起来。
那个石头是什么?为什么那么高落下没有死?这个身体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那只剑齿虎还在那里吗?猿群在什么地方?众多纷乱的问题从她已经增大到600立方厘米容量的大脑中冒出,但最多思考的仍是石头带给她生存和繁衍的渴望。
简单的补充食水之后,她并未立即离开,周围大量尖锐的石头似乎引起了她的注意,搜寻了很久,终于找到一颗前臂长短,一端异常锋利的细长石头,之后慢慢在一块大石上打磨,似乎乐此不疲
很久之后,她似乎终于对自己手中石棍的锋利程度满意,起身,开始沿着感觉中的大致方向往族群栖息的方位攀爬。过程艰辛,但强壮了许多的身体带给她更好的力量和协调能力,以站立姿势行走不但能够给她更多选择,更通过增加视线高度比以往更容易规避一些来自环境和猛兽的危险。
当空中那最耀眼的光亮升起、降落了三次之后,她终于凭借记忆和嗅觉寻觅到族群最新遗留的痕迹,当然她可能并不知道的是,之所以如此顺利的判断,更依靠她已进化了许多的大脑思维和判断能力。
来自于同类的惊慌尖叫和猛兽的低沉嘶吼在不远处的密林传来,她拼劲力气迈动双腿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
还是那只残杀了大量同类的剑齿虎,正在空旷的林地里追逐着四散奔逃的猿群!
古猿首领蹒跚了一下,随之而来,剑齿虎就要扑将过去,她甚至能看到虎眼中因为品尝过古猿鲜美血肉后而产生的贪婪。
“首领,最强壮的雄性,活下去的依仗,繁衍的最佳选择,不可失去的唯一选择!”她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不再做丝毫犹豫,她双手紧握住石棍,跳跃起来,狠狠的刺向剑齿虎的咽喉!
“会很疼吧?你即将作为食物死去,对我来说是确一件不错的事情!”当石棍尖端刺入剑齿虎的咽喉的那一刻,她似乎很平静的想着,嘴角泛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