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的马蹄扣在长堤上,回荡在幽静的山谷中,如战前的鼓点一般紧密,敲打着人的神经。赵慎手持佩剑,身披战甲,放慢马速朝着筠沐而去。
他向来不以杀人为乐,却很乐意折磨到对方哭嚎着求死不得。
前几日默王班师回朝,他的父皇,东国的庆沿帝,竟通过当众贬低自己的儿子来衬托默王的英勇善谋,他实在不明白,为何明明他才是东宫太子,是东哥的储君,是未来的君主,他的父亲,却总是把他看做废物一般。
筠沐看赵慎独自打马而来,示意三个人跑得快些。自己也意思性的往后撤了几步。
赵慎在堤上狂笑:“本宫倒是要看看,你们今日能逃到何处。”
筠沐把赵慎引到盘古堤中间,估计对面的禁卫军也不会放箭了,因为这个角度容易误伤他们的主子,而且他们此时想要过来救驾,也不会来得太快。
筠沐开始放开胆子跑了起来,但他虽然反应快,却跑得比马慢多了,眼看赵慎的利剑扫了过来,拽着围栏躲了一击。
齐隽三人也已经从地上起来,全速跑到对面。齐隽不放心筠沐,推了姚钧逍一把,捂着肩膀道:“你们赶紧过去,我接应流昭。”
姚钧逍要拽他,齐隽摇头:“只有我能接应他。”
姚钧逍眉头一皱牙一咬,扯着眼泪都快要急出来的规木篱,不让他说一句话,拽着就是一顿跑。
姚钧逍转身要接应筠沐,却被扫到围栏边,险些坠落,好在这围栏结实,齐隽心里这样一想,却听得咔咔嚓嚓的轻微断裂声,齐隽额上冷汗层出,暗道不好,连忙爬回来,水里却似乎是一尾银鱼在月光下晃了他的眼睛,那寒光,让他心里一凛。
筠沐猴子一般在围栏上上蹿下跳,躲过了赵慎几次的攻击,齐隽起身看到,神色大变,满心惊恐地喊道:“流昭快下来,那围栏不结实,恐怕是要断了!”
赵慎没有给筠沐喘息的机会,听得齐隽这样说,反手一挑,将整节围栏齐刷刷砍断,筠沐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踏空,直直坠落到黎江。
赵慎哈哈大笑,转身又向齐隽而来,却见一抹寒光倏忽而至,游鱼又似飞鸟一般拍向赵慎的面门,赵慎侧身一躲,仍是不及,那飞刀直刺入赵慎肩膀,鲜血很快涌了出来。
长堤上变故陡生,齐隽暗道不好,是水里的刺客听闻太子在此,改变了任务,要将赵慎暗杀于此。
赵慎受了一刀,正气得发指,刚拔出飞刀,就摇摇晃晃倒在地上。
齐隽大声喝道:“水下有刺客,飞刀上有毒!”说着便冲上去要拖走赵慎。
这时从堤身上爬上来几个黑衣人,万分紧急中,几只利箭抵挡住了刺客的脚步。
“让开!”郑至厢暴喝一声,将规木篱和姚钧逍冲到两侧,领着一队人马快马上前,郑至厢挥剑打落招呼众人的飞刀,将赵慎和齐隽护在身后说道:“速把太子和闲杂人等都带走!”
长堤上一片混乱。
筠沐心里叫了一声不好,闭上眼睛苦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冰冷的江水瞬间将他包裹,筠沐想要挣扎,却狠狠地呛了一口气,最后不知是意志支撑本能还是本能支撑意志,恍恍惚惚中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却仿佛是被水草缠住了手。
大概是遇到传说中的水鬼了吧。筠沐想着,努力地要睁开眼睛,恍恍惚惚地看到一个人影伸手抓住了他。
筠沐努力地想要看清来人,眼皮却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恍惚是张冷峻的面孔,有几分熟悉?
此人正是默王赵铭安。
筠沐的眼睛缓缓阖上,原先抓住赵铭安衣服的手也渐渐松开,赵铭安皱紧了眉头,右手扣住筠沐的脑袋,无意中拨动了发簪,发簪松松地坠入水中,筠沐的长发铺开来,看着怀里人清秀的五官,竟似女子一般,赵铭安有些怔愣。
不过筠沐的情况不容他多加思索,赵铭安凑到他的唇边,缓缓渡下一口气,然后刻不容缓地抓着筠沐朝水面游去。
就这样渡了有两三口气,两人冲出水面,赵铭安大口大口地喘息,筠沐呛咳起来,又死命地抱住了赵铭安,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勒得他几乎要沉到水里。
赵铭安伸手扒开筠沐未果,游了几步,将筠沐从身上剥下来放在岸边。这时响起了几道落水声,原来是那几个刺客见大势已去,又准备跳水逃匿。
赵铭安目光一凛,冷冷地抽出身上的匕首,又一头扎进了水里。
水面的浪花平息不一会儿,郑至厢就见得水面炸开了几朵鲜红的血花,又随着水波荡漾,晕染在碧水中,消失殆尽。
赵铭安破水而出,缓缓游向岸边:“来两个人。”昏迷的筠沐被带走了。
赵铭安上了岸,郑至厢将飞刀递给他:“这飞刀的锻造工艺,确像是出自尤国。”
赵铭安接过飞刀:“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已经送回皇宫了,应该有御医接手。”
“我方才去水下查看,这长堤表面虽然壮观结实,恐怕只是金玉其外。”赵铭安皱眉,“堤身已经被凿出一个大洞,我们守着这几日,他们就在底下,要把这地基凿破炸开,等汛期来临,就能把这盘古堤冲垮。”
郑至厢也一脸愁容:“眼下汛期就要来了,不知道这座堤,能不能撑过这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