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乡政府大院在省道西侧,距打鼓坪路口约一公里。四方大院,四向均为三层砖混小楼。院门右边为三江乡信用社。北向一楼为农村事务服务中心、综治维稳服务中心、计生健康服务中心办公室;二楼为领导办公室。三楼为会议室。西向一楼为食堂;二楼为干部宿舍;三楼闲置。南向一楼为车库;二、三楼基本闲置。院中间若大一个空坪,两个年久失修的篮球架。
党政办在北楼二楼,曾祥生坐在电脑前整理资料。
盘本柏带王世锋进来:“曾主任,我帮你把人接回来了。小王,这是乡党政办曾主任。”
王世锋:“曾主任您好,我是王世锋。”
曾祥生:“世锋同志好!随便坐。”
盘本柏:“人带过来了,先走了。”
曾祥生:“等等!乡领导的意思,世锋同志驻村为好。”
盘本柏:“啊?哎呦,我们落枷峒,长年四季卵事没有,放个大学生在那?浪费人才嘛。”
王世锋:“没关系!培训的时候,领导再三强调,必须和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
盘本柏不满地瞥王世锋一眼。
曾祥生:“世锋同志,你在落枷峒村,主要协助村支两委做好法制宣传、综治维稳、环境保护……”
彭小菲进门来接上话:“和脱贫致富奔小康工作。”
盘本柏冲彭小菲点点头:“彭主任。”
曾祥生:“对对对。介绍一下,这是农村事务服务中心彭小菲主任。这是王世锋同志。”
王世锋:“彭主任好。”
彭小菲:“你好。盘本柏,给你安排个免费的帮手,怎么看你很不乐意?”
盘本柏:“哪可能?不是讲人尽其才么?小王到我们落枷峒去,太埋没了。”
曾祥生:“乡里有乡里的考虑。”
盘本柏凑近曾祥生耳根小声道:“他,可能是陈副市长的女婿。”
曾祥生一愣:“那又哪样?”
盘本柏:“村小的李老师?”
曾祥生神色一凝:“呃?到时再讲。”
盘本柏轻叹一声:“那,我们先走了。”
盘本柏自顾自出门。
王世锋冲曾祥生、彭小菲点点头,跟出门去。
曾祥生冲看王世锋材料的彭小菲道:“这个王世锋,可能是陈副市长的女婿。”
彭小菲:“你也知道?”
曾祥生:“盘本柏讲的。咦?你早晓得?”
“他怎么这么清楚?我看他呐,是不想王世锋驻村,怕他那些问题暴露出来。”
“唉!真要一板一眼,不管哪个村,都多多少少有点问题!他怕什么嘛?”
彭小菲笑:“你还想看在陈副市长的面子上,对王世锋多多关照?”
曾祥生摇摇头:“主要是考虑村小的李老师。”
“李月?我说,你们维稳工作也做得太敏感了吧?就算王世锋真是陈副市长女婿,那他更应该在落枷峒做出成绩来呐。”
曾祥生笑笑:“应该做,和愿不愿做、能不能做,不是一码事。”
“我倒要好好看看这个王世锋!搞不好,他过来还真是陈副市长有意安排来锻炼的呢。”
曾祥生:“呵呵……”
盘本柏轿车驶出三江乡政府大院。
大门边“楚庆县三江乡人民政府”、“中国**楚庆县三江乡委员会”、“中国**三江乡纪律检查委员会”、“楚庆县三江乡人大主席团”、“楚庆县三江乡人民武装部”牌子。大门右边,“三江乡信用合作社”大牌子。
随着反腐重心下移,主持村务近二十年的盘本柏也越来越焦虑。
自认大错不犯的盘本柏内心都承认自己小错一箩筐,得知要往落枷峒派驻大学生村官,心里就开始打鼓;得知王世锋是陈柏星的候任女婿,心里立即咯噔了一下;在党政办,自己明确表示不欢迎的情况下,曾祥生仍坚持让王世锋驻村,而王世锋又一副捡了大便宜、主动积极的嘴脸?盘本柏觉得自己要倒大霉了!
王世锋也看明白了盘本柏根本不欢迎自己驻村。但他一不想呆在乡政府大院打杂、二要有张安静的书桌备考公务员,顾不得那么多了。
盘本柏瞟一眼王世锋:“小王呐,听你老婆、你女朋友讲,你想努力考公务员。我觉得,这才是出路。”
王世锋:“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且还有所成就,才是最好的出路。当然,自己也得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喜欢?你喜欢农村的日子?”
“嘿嘿,没事也喜欢看些史料、诗词。觉得山水田园的日子,还是蛮不错的。”
“那都是哄别个玩的!一个人、一个家庭,经济上搞好了,才真正好玩。”
“盘书记蛮有感觉嘛。”
“这要什么感觉?眼前的事,哪个不晓得?”
王世锋基本没搞懂盘本柏要谈什么:“呵呵。”
“考公务员,有没把握?”
“这种事,谁敢说有把握?”
盘本柏叹一声:“也是。人都这样,先尽力做;实在不行了,再转弯。”
许亚菊独自坐在白水寨路口大柏树下的大石头上,半眯着眼,手上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轻摇。
白水寨路口是个三叉路口,一路曲折下山、全程约六公里的村道白水寨段直抵打鼓坪路口,右往牛羊坳路口的村道牛羊坳段全程约八百米,左向是村道新落枷峒段。
盘本柏轿车开车过来,停下、降下车窗玻璃,盘本柏探出头来:“伯娘,怎么了?”
许亚菊睁眼看看盘本柏,笑笑:“本柏呐!没事,晒晒太阳。”
盘本柏:“真没事?”
“真没事。我这岁数了,要有事,就要劳烦你们给我办大事咯。”
“莫讲晦气话。没事,我先走了?”
“要得。”
盘本柏轿车启动,开向村道新落枷峒段。
开车的盘本柏瞄一眼王世锋:“看出来没?”
王世锋:“没看出什么来。”
“老鬼九十多了,最小的啬崽,今年初中毕业,也出去打工了。剩她一个人在屋里。”
“啬崽?”
“孙崽的崽。一般人,活起的时候难得看得到第四代嘛。所以,我们这里就喊啬崽。”
“哦,吝啬的啬。初中毕业就不读书了?”
“村里没两个书读得好的。再讲了,读出书来又有什么卵用?除非考起清华、北大这些名牌大学。”
王世锋尴尬地笑笑:“唔,就和我一样。”
“没讲你。”
王世锋:“讲不讲都一样。”
“从我个人来讲,崽女留在身边,终归好些。”
“现在社会竞争如此激烈,蛮难做到呢。”
“是呐。所以,晓得她的心思也不敢细问。问清楚了,也帮不到她嘛。”
“是呐,聪明并不见得是好事。”
“聪明怎么不是好事?”
王世锋只好直接向盘本柏点明:“聪明,耳聪目明,也就是听得清、看得真。”
“哦,转那么大的弯做什么?干脆就讲眼不见为干净。”
王世锋笑:“您既然都清楚,装糊涂也累,是不?”
“先安顿下来。若有必要,我喊承波帮你找部合算点的二手摩托车。村里没食堂,你要自己搞吃。若有什么事,有部摩托车也方便些。”
“承波?”
“我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