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昭又休养生息了几天,在这几天里,他成功知道了那块玉佩是小欢从小带到大的,而且跟着小欢过来的那一群少年就是当初跟他厮混在一起的少年。
他们提起小欢的表情不同以往,“哥们,你是没有看见啊,你家那位小美人是怎么空手夺刀,然后一刀砍死人的。那魄力,啧啧。”
李慕昭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也知道现场必定精彩无比。因为这群人成功变成了小欢的狗腿,他让他们向东,他们绝不向西,任劳任怨。
“我还没问过你名字呢?”李慕昭突然看向带头的少年。
“小乌龟。”小欢挑眉。
“大哥!”少年对着小欢喊大哥,随之汗颜道:“我是玄武,不是小乌龟。”
小欢嘴角一抽,冷笑一声,随后剥了手指的蜜橘,放到李慕昭的嘴巴旁边,李慕昭张口就吃。小欢看他的汁液有点滴沾到了嘴角,很自然地伸出拇指擦了。
玄武觉得气氛有点旖旎,但随即他想拍死自己,先不说两人都是男儿,这两人还都是小孩啊。“我今天要去帮卢大夫晒药了。”
小欢朝他笑了一下,“那你还不赶紧去。”
玄武领了命,飞快地跑走了。
小欢继续撕下一片一片蜜橘喂他。
看到玄武走了,李慕昭嘴角一抽,终于开始吐槽,“我只是右手受伤了。”
“卢大夫不是叫你不要乱动嘛。”他说着说着,居然泫然欲泣,看起来楚楚可怜极了。“都是因为我,你的手才会受伤,如果我现在没有照顾好,以后右手不能动了,那么你该怎么办”
“有了你,我这右手不是今天断,就是明天断。”反正他感觉迟早迟早要为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蛋再挨上一刀。
小欢低下眼,少了平时的强势,多了一份说不清的脆弱。
李慕昭问:“你今天是脑袋被哪里夹伤了吗?”
小欢:“……”他是第一次那么想揍面前的这个人。
“我是担心你呀。”他想了想自己这些天的练习,声音软糯道:“慕昭哥哥。”
“哎哟喂。”李慕昭一下子捂住肚子,“我胃疼,你赶紧冷静点。”
小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要是冷静不下来,他害怕他真的会一巴掌拍死这个弱不禁风还不识抬举的小孩。
“你比我大,我叫你一声哥哥怎么了?”
李慕昭摇头,笑到眼泪都出来了。这小孩装腔作势的时候才是真可爱。
小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装可爱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为好。
等天气稍微好了,小欢带着李慕昭出了这个简陋的房子。外面是苏州,一边歌舞升平,一边也是难民成群。富的人喝着小酒,推开窗户,外面正是霁月清风,穷的人你推我攘,也不知自己焦躁什么。
小欢从容,李慕昭优雅。
若不是他们穿着寒酸,从神态就跟这群忙忙碌碌的人群不融洽。
“你家境应该不错。”小欢搭话。人的外表可以变,但是神态和习惯不能轻易伪装。
李慕昭挑眉一笑。
李师是个雅贼,给他灌输的知识以及礼仪,绝对不会比那些高等学府里出来的知识分子低。再何况,李慕昭本就优秀过人。
“你呢?”李慕昭不答反问。这个小孩决定不是普通人的孩子。
小欢也不想回答。
得了个没趣的李慕昭摸了摸鼻子,缓冲自己尴尬的情绪。
“自己什么都不愿意说,还想套话。”小欢鄙视他。
“彼此彼此吧。”李慕昭莞尔一笑。
小欢终于忍不住扑上去,李慕昭怕他够不着自己,还弯下腰让他扑过来,小欢伸出的手就直接勾到了他的脖子。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小欢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的眼睛,居然一瞬间恍惚了。
等小欢反应过来,他已经牵着李慕昭的左手,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了,从寂静的街道到喧哗的闹市,从荒芜走到了繁华。
没过两个月,李慕昭就可以拆纱布了,卢大夫一看他可以自由转动手腕以后,立马动手赶人了。“养不起,养不起。”本来他就是一个贫寒的医师,平常施药做好事已经是极限了,何况还要养着一大群正在生长期的小孩。
小欢拉着凳子坐在旁边,看着李慕昭手掌心的伤疤,触目惊心。“我们快离开了,放心吧。”
卢大夫虽然觉得不关自己的事,但好歹还是相处了好几个月的小孩,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你们打算去哪?”
“我看见了明月楼和魔教的负责人来苏州招募弟子。”
说来也是奇怪,明月楼和魔教分别是武林正派和反派的代表,以前下山招弟子的时候,两伙人恨不得一个往东,一个就往西,绝对不想跟对方有一点点的瓜葛。然而这次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邪,两马人居然就这样撞上了。
小欢说:“我要去明月楼。”
他这个决定做得毫无预兆,卢大夫和李慕昭都被吓了一跳。
“不过也不奇怪你的选择。”卢大夫摸着胡子。“明月楼应该是不少人的选择。”
李慕昭还在状况外,“哈什么是明月楼?”魔教还简而易懂,这明月楼又是什么呢?
“明月楼就是武林正道的领头羊。”卢大夫解释。“统领武林,商贸老大,跟朝堂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是武林第一大派。他们要求严格,每个弟子必须克己奉公、奉献自。,每一年都有别的门派的人愿意送弟子上去明月楼,但是明月楼不要,一定要正正经经下山寻找真正有资质的人。”卢大夫说完,看了他们一眼。“一个弱鸡,一个残废,恐怕机会不大,啧啧啧。”
小欢不怒反笑,握住了李慕昭的右手。他的伤口太大,愈合得没有那么快,狰狞的疤痕犹如活的蜈蚣,缠伏于他的手掌。“我会进去的。”他说着,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李慕昭。“带着你一起!”
李慕昭下意识地笑了笑,但是莫名觉得不舒服。
明月楼,怎么想都不会是他的归宿。
小欢出门,说要去打探明月楼那边的情况,叫李慕昭晚些的时候直接去找他。李慕昭刚出门,就看到玄武带着一群少年走过来,看到李慕昭喜不自禁。“你莫非也是要去看看明月楼和魔教招新的情况吗?”
李慕昭点头。
对于他们这些没有人收留的小孩子而言,可以被门派收留,简直就是唯一的出路了。
玄武上前,勾搭着李慕昭的肩膀,拉着他往他原本想前进的反方向走去。“不要去什么明月楼啦,我都打听到了,他们那边的待遇可差了,分的食物也少,虽然是名门正派,但是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我看啊,魔教就很不错!”
李慕昭说:“我只是去找小欢而已。”
“好啦好啦,看完再过去。”
说完,他们就一路来到了魔教停驻的地方,魔教的人包下了一整个客栈,在门前摆了一张桌子,然后相当懒散地发放传单。
李慕昭看着他们懒懒地拉住过路的小孩,然后露出营业性的微笑。“来魔教吗?”
“考虑做个坏人吗?”
“一起来干翻武林正道吧!”
李慕昭也拿到了传单,他没有想到古代也有那么搞宣传的。
一名青年看到了李慕昭正在专心致志地盯着他们派的贴文,兴奋地跑过去。“你觉得怎么样”
李慕昭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某一个字,“这个,是错别字吧?”
青年人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这就是,李慕昭和他的师父,魔教教主东方朔的初遇。
时下多处有灾情,明月楼和魔教为了夺取弟子的资源,甚至开出了条件,只要有弟子适合并且愿意跟他们走的,他们会送给合格的弟子一定的银子的粮食。一时间,周围的难民以及苏州的人,纷纷带着自己的小孩涌了过来。只是,就算是送走自己的孩子,他们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在比较好的环境中生存下去,这么一对比,似乎明月楼是一个好的去处。
看着门前寂寥无人的魔教,开出了比明月楼好上十倍的待遇。
李慕昭去接小孩的时候也去明月楼看了,但是他们一看他没有了力气的右手,当下就拒绝了他。小欢倒是轻而易举就通过了测试。
“我不会抛弃你的!”小欢再三跟他做保证,“我会带着你,一起去明月楼!”
李慕昭问:“你为何那么执着于明月楼魔教虽然听起来像是邪魔歪道,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们那里可以好好呆着,还不如去魔教。我看那个明月楼,不似外面传的那么正经。”他阅人无数,三番几次以后,就明白了明月楼的背后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小欢一愣,随即露出了他这个年纪绝对不该有的阴狠表情。“明月楼里有人欠我的债!我要去讨回来!完完全全!不留余地!”
李慕昭的心突然剧烈一跳。
小欢立马就扑过去,握紧他的手,声音一瞬间又变得温柔体贴,“但是!我会带你走的!不论用什么办法,你一定要相信我!”
李慕昭低下了头。
他觉得自己一定跟明月楼格格不入。而小欢,是铁了心要去了。
明月楼和魔教明天就要结束在苏州的招新,李慕昭独自一人再去了魔教的客栈。玄武他们早被选进了魔教,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们了。
李慕昭一去,就看到了东方朔。东方朔检查了一下传单,确信上面没有错别字以后,才把纸给了李慕昭。“你是合格的,若是愿意,明天就跟着我们走吧。”
李慕昭闻言轻笑,抬起无力的手。“你是说我合格?”
东方朔瞄了他一眼,“小伤而已,大概是用药的问题吧,不出三日,你就能恢复了。”
李慕昭沉吟着,仿佛做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小欢在夜间闭上了眼睛,他做了噩梦,但是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噩梦而已。
梦中,他第一次看见李慕昭是在明月楼选弟子的时候。因为李慕昭长得眉清目秀,所以被看上了。那时候的李慕昭,手掌没有受伤,脸上也没有什么睿智的神情,反而看到了人,下意识就讨好的笑。
他一向性格冷清,到了明月楼也是如此,除了自己的事情,他什么也不在乎。
一天,他在夜间巡逻,听到了野外传来了男人喘息的声音。他偷偷摸摸地上前,借着月光看清。
那个跟李慕昭长得一模一样的明月楼弟子,被四个明月楼的大弟子压在草丛中,他赤身裸体,像狗一样趴着,嘴里含着男人的下身,屁股里还塞着男人的东西,扭腰求欢。
小欢落荒而逃,而第二天,他就在野地里看到了他的尸体。弟子说,有坏人闯了进来,侮辱了他,可是,明月楼是那么容易闯进来的吗?
大家比起怀疑明月楼有如此不耻的弟子,宁愿相信固若金汤的明月楼也有缝隙。
小欢带着人埋了那个少年。
小欢帮忙刻下了名字,但是他记起来了,写得根本不是李慕昭三个字。
他经历得太多,也记不得的事情有太多,但是现在,他彻底惊醒。
李慕昭!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梦里他被涌上来的记忆折磨万分,立刻就睁开了眼睛。然而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他想爬起来,立马去见李慕昭,但是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很大的包袱,以及一封信。
他皱眉,然后打开信。默读完毕,他立刻就跑了出去。
那是李慕昭留给他的信,大意就是,李慕昭过了魔教的测试,决定去魔教,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他知道他带不走小欢,但是也不想去明月楼。
他把魔教赏赐的所有盘缠以及干粮都留给了小欢。
小欢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就拼命跑出城门。
“魔教的人呢!”他出去了以后,随手抓住一个人问。
路人奇怪地看着满头大汗,衣冠不整还着脚的小孩。“今天一大早就走了。”说完,他被小欢阴沉的眼神给看得一身发寒。
小欢抖着,放开了捏着路人衣袖的手。
他空荡荡地站在城门,仿佛痛失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