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用几世的时间,踏遍了这一片大陆,就是为了寻找你的踪迹。但当你真的站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却感觉到了无可比拟的恐惧。
因为在你的心中,我单纯而又美好,而实质上,我知道自己丑陋不堪。你越是述说我的美丽,我越觉得我的心如同风干多年的泥土,在你的言语中一点一点剥落、碎掉、离去。
我第一次明白,原来喜欢的人在面前,更加让人觉得可怕。
李慕昭扶着朱雀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他们这些时间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理应让人恐慌。但是很奇怪,李慕昭一点都不害怕。也许是因为身边的人给自己一种无所不能的错觉,也许他身上的气息并不让他觉得陌生。
在他们两人终于看到光线的时候,朱雀手一动,戴上了面具。李慕昭若无其事般瞄了他一眼。
朱雀指挥李慕昭去打开开关,他们便来到了一间卧室。他们一进去,李慕昭去关上开关,朱雀立马去到衣柜,拼命穿上好几件衣服。
李慕昭好奇地回头,“你有那么冷?”
朱雀充耳不闻,一直穿,穿到完全可以掩盖自己的身形为止,才安心地倒在床上。他躺在床上,但是却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他一直紧紧盯着李慕昭,不敢松懈一秒。
李慕昭觉得好笑,“我要是想对你动手的话,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朱雀紧紧拢住衣服不敢说话。他现在实在是害怕了,这种恐惧就像是永生的痛苦一样笼罩着他,他无法逃离,甚至一点挣扎的求生行为都做不到。
李慕昭朝着他走前两步。
“你不要过来!”他用最可怖的声音尖叫着。
李慕昭被吓了一大跳,他停在原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知所措。“我只是想倒水给你喝。我们待在地下太久了,你还受伤了,不如喝点水,吃个药,然后休息一下。”
看他静默,似乎是不反对的样子,李慕昭才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走到桌子的前面,拿着水壶和杯子,倒了一杯水,然后慢慢走到他的面前。“你就直接说不想让人看你的脸嘛。”把水塞到他的手上以后,李慕昭自觉转过身。他背对着他,坐在桌子前面喝水。
朱雀捏着杯子,还是不喝。
李慕昭无奈了,去他的衣柜里,找了一件黑乎乎的衣服,把自己的头蒙得严严实实。“可以了吧。”
朱雀纠结了很久。
“别磨叽了!喝不喝!你再不喝我就直接按着你,掀开你的面具喂你喝!小爷我说不看就是不看!”他火了,“大个爷们还叽叽歪歪的。”
“那你不能看。”他一再顾忌。
“你又不是貌若天仙,小爷我说不看就是不看。”
得到他的再三保证,朱雀才掀开了面具。如果李慕昭看到他的脸,一定会收回他刚刚的话。
因为,这张脸就是貌若天仙,绝无仅有。并且他也熟悉无比,夏清欢的脸。
夏清欢盯着他的后背,五味陈杂,眼睛一眨,一串眼泪就直直落下,他的眼睫毛都含着泪水,在不停颤动着。他用颤抖的手捏着杯子,艰难地把水送进喉咙里。
“喝完了,再喝一点,然后这里如果有药,自己找出来吃一点吧。”李慕昭提醒道。
为了倒水,他下了床,然后慢慢走到桌子旁边,也就走到了李慕昭的身后。他放下杯子,然后突然伸出手抱住李慕昭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脖子旁边。李慕昭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你敢动我就杀了你。”他温声细语威胁道,虽然声音依旧是沙哑得像老人。
李慕昭立马身体僵直,动也不敢动,双手也摆好了,绝对保持自己是静止的。
夏清欢就这样抱着他,而且双手越收越紧。
李慕昭不得不第四次提醒他。“白虎,造反了。”现在不是跟他搂搂抱抱的时候。
“说的也是。”他起来,“你继续蒙着头,我要吃药,然后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所以说你多此一举,刚刚干嘛穿那么多。”
夏清欢轻轻地给他一拳,满脸无奈,“等我处理好这件事以后,再找你算账。”
等他吃了点药,换好衣服以后,朱雀吱了李慕昭一声。“我出去了,外面有点危险,你不要到处乱跑,等我处理好一切的事情,我会叫人来通知你的。”
李慕昭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觉得有点感动。因为一向都是他跟别人说这句话的,你们不要乱捣乱,乖乖等我来处理就好了。今天,居然有人跟他说,他只要好好呆着,而且还关心他的性命,
简直就是一次令人神往的经历。
夏清欢戴回面具,看着李慕昭半身的衣服都是血迹。“换身衣服睡一会吧,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
等夏清欢一出去,李慕昭立马掀开衣服。他真的按照他所说的,换了一身告诉干净的衣服,然后上床睡了。等他睡醒了,玄武守在他的床边。
李慕昭看着玄武,说:“你的眼神很复杂,犹如吃了一块包屎的糖。”
玄武:“……”他为什么没能早点怀疑,这个人就是李慕昭。
“朱雀已经处理好一切事情了,我送你回院子。”他说。
李慕昭掀开被子下床,他此时此刻穿着朱雀柜子里的衣服,尺寸不合,拖着大袖子和拖着到地的衣袍。玄武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看了很多眼,但是李慕昭淡然自若,把衣袖卷起,然后拎起裤子衣服就跑起来。
有……有点可爱。玄武在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去到外面,外面一片惨剧,尸横遍野,满目狼藉。
朱雀出去并没有多久,结局已定。
一路上,李慕昭不断看见苏晚晚他们几个人,他们反复想靠近他,但是因为玄武守在他的旁边,他们都踟蹰不前,只能拼命用眼神示意。李慕昭默默摇头,他看不懂你们的眼神。
玄武一直送他到了院子,而且一定要看见他进了房间才离开。
李慕昭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好只好乖乖进去。他刚关上房门,一转身就发现了有人躺在他的床上。他细细一看,发现还是熟人。消失了好几天的夏清欢睡在他的床上,而且还是睡死了的那种。李慕昭上前,戳了一下他的脸颊。夏清欢丝毫不觉。
“没有良心的家伙。”李慕昭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也是累了,干脆也爬上床,也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是因为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视线。李慕昭嘴角一抽。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有很多的事情都颠覆他的认知,其中一点就是,原来人的目光真的是有实质的。例如现在,他非常清楚的感受到夏清欢正在盯着他,而且眼神是非常热烈的那种。“能不能不要一直看着我,感觉我的脑袋都要被你看透了。”
夏清欢侧躺着,用手卷着他的头发,眼神温柔似水。“夜深了,你今天好像没有吃什么东西的样子。”
李慕昭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夏清欢的眼神,突然打了一个抖,然后伸出手推开他的脸。“好了,好了,有事就说,你最近跑哪里去了?”
夏清欢看他推开自己,顺势就拉住了他的手,然后靠近他,眼神深邃得就像是一汪深潭。“稍微有点事离开了,事出突然,一时忘了告诉你。”他的声音甜得就像是蜜糖。
李慕昭被他那张完美无缺的脸蛋给重击,一时恍惚了。“也还好啦,就是有点关心你。”
他这话刚落音,夏清欢就立马向着他覆盖而来,双唇与他的双唇相贴。
李慕昭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夏清欢闭上了眼神,一副沉溺在其中的模样,一下子被吓坏了。他这次吻得比以往都要深情,都要认真。李慕昭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身体都在颤抖,捧着自己的脸,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到就像自己是……秦朝的青铜剑、汉代的陶罐、唐朝的唐三彩、明代的宣德炉……一切极致而又奢侈的宝物一样。
亲完以后,他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没有像之前一样死缠烂打要求他跟他有进一步的行为。夏清欢倒在床上,摸着剧烈的心跳,眼前一片模糊的风景。
李慕昭都快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心脏病了。他干脆跨坐在他的身上,伏低了上半身看他。
夏清欢被他那双杏眼看着,不禁转过了头。李慕昭见此,伸出手,把他的头扳回来。夏清欢的眼睛看着他,闪闪发亮。李慕昭笑了,他伸出手摸着夏清欢的头。“以后要走,提前告诉我一声。”
夏清欢享受着他手的温度,幽幽地问了一句,“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李慕昭说过很多的话,他觉得大多数应该都是不算数的。
“你说过,会考虑跟我谈恋爱。”
夏清欢就是怕他想不起来了。
满天的星辰,有一颗落到他荒芜的心脏。
夏清欢把攥了几世的心愿说了出来。
李慕昭一愣,因为他的态度太认真了。
夏清欢低眼,看见了挂在李慕昭手上的那块玉佩。
那是他的玉佩,他多么想告诉李慕昭,他就是朱雀,他也就是小欢。但是他不愿意让李慕昭知道,他心中当年那个小孩长大以后并没有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反而变成了一个狠厉无情的大人。不管是小欢还是朱雀,都不能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