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以后,俞承善就像是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李慕昭的身后。李慕昭刚开始的态度是置之不理,到后面一看到他就跑了起来。俞承善于心不死,还是整天找机会偷窥他。
在那样的视线压力下,李慕昭不负众望地做了噩梦。
梦里面,他一直呆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有不少小朋友的声音传来,但是声音非常遥远,永远传不到他的身边。李慕昭变成了一个小孩子的样子,但是他没有那一张软乎乎的讨喜脸蛋。同样的脸,他在他的年纪却紧紧绷着,阴沉的表情,尖锐的眼神。
没有人会想靠近这样的小孩。
“你的背后是谁呢?”
李慕昭转头,他的背后空无一人。
“你的背后是谁呢?”
李慕昭转头,他看见一个灵魂,不堪即将出生的命运,然后坠入了黑洞。
“你的背后是谁呢?”
李慕昭转头,他看见一个貌美的男人,穿着染血的衣服死在雪地,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人的手。
“你的背后是谁呢?”
一双大手蒙住了李慕昭的眼睛,问着一个他永远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李慕昭被他的手按着,忍不住抬高了头,然后发出了痛苦的呐喊声。
他不能这样子待着,他不能在这个世界待着。他必须要离开,然后前往那个夏清欢不断重生的世界。他要拯救他,就正如他拯救了自己一样。那一个小孩唤起了他本该柔软的心,将在黑暗中的自己拉了出来。
他还要去验证,去亲口听他承认。
你就是小欢。
“李慕昭。”
一个嗓音把他从长梦中唤醒,李慕昭睁开了眼睛。他的面前是他最熟悉的一张脸,但是又是不一样的一个人。
夏清欢偷偷溜了进来,一走到他的床边,却看得他闭着眼睛呻吟个不停,额头还冒了冷汗。“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李慕昭还没有完全清醒,看到这张脸的主人以后,想也不想就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我会救你的!我会去找你的!你要相信我!”你要等我,不能在轮回中堕落,就像是衔尾蛇一样,用自己的头吃掉了自己的尾巴。
夏清欢越听越不对劲,他伸出手,按住李慕昭的肩膀,然后将他拉开。“你将我当成了谁?”他凶神恶煞问道。
李慕昭的脑袋这才开始运转,连忙笑道:“小欢啊!”
“不许你叫我那个名字!”该死的!李慕昭喊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一点点在喊自己的感觉都没有。明明是那么亲昵的称呼,可是李慕昭却仿佛透着他在呼唤着什么人一样!
李慕昭被他突然而来的怒气给吓懵了。
夏清欢自认不是那种容易被挑拨离间的人,可是此时此刻,明月笙的那一连串问话在他的耳边炸裂,你确定他爱你吗?你确定他最爱的人是你吗?
一个成年人,走过风沙赏过雪月。不是任何人都像夏清欢,在没有情欲的权谋漩涡里挣扎。那么,李慕昭是不是也有过刻骨铭心的爱人?及的上他吗?李慕昭又为什么会喜欢他?他对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这个人能有多爱他?还是,这一切又是该死的魔教的阴谋!
“不叫就不叫吧。”李慕昭想不管是哪个夏清欢,也还真的讨厌小欢这个称呼。那为什么夏清欢在还是小孩子状态的时候也不及时反对?虽然这个名字是真的很想是什么宠物的称呼。
他的过分顺从也让夏清欢觉得糟心。
自从喜欢上李慕昭以后,夏清欢细想自己的条件,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这有不好,那也不好。他那么恶劣糟糕,李慕昭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李慕昭!”
“在!”李慕昭不敢怠慢,就算他现在昏昏欲睡,但还是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他。
“你说我哪里好?”
李慕昭一愣。
夏清欢看到他的反应,心里更凉了。“你觉得我哪里值得你喜欢?”他的内心深处,最想问的问题,只能小心翼翼地放在最后问他:“你最爱的人是不是我?”
“我当然……”最喜欢的人是夏清欢。
答案是不需要深思,但是他的手腕一紧,夏清欢握住了他的命脉。
就在他停顿的这个关口,夏清欢把他狠狠一推,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李慕昭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表情。李慕昭这才知道原来人的表情是真的会说话的。
夏清欢一脸的难堪,羞愤得快要死掉一样。
他恨不得大呼出来,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
李慕昭连忙下床,可是不小心踩到了被子,然后整个人带着被子摔倒了地板上,等他爬起来跑到窗户旁边的时候,外面哪里还有夏清欢的影子。
李慕昭当时就是也从窗户爬了出去,但是当他跳下去的时候,恰巧路过的角木接住了他,随后强制性地把他拉回卧室,塞回了被子里。“明天就是武林大会,你可不要在这时候给我耍心眼。”
角木怕了这个不按常理出现的小祖宗了,干脆守在他的门外,李慕昭一有出门的心思,就会被他扔回去。
你要是有这样的本事,就该一开始守着,不要让夏清欢闯进来才对!
李慕昭恨恨地踢了一下大门。
第二天的时候,苏晚晚起床来到李慕昭的房间,给他整理一番仪容。一众魔教人等按照请帖上所说,在客栈中等人,可是等了一天,却没有一个武林人士来临。
众人疑惑,甚至让李慕昭把请帖拿出来,看上了好几遍。
李慕昭把请帖一扔。“既然他们不来,那么我们就回去吧。”
众人被他的话呛了一下。“回去?”
“明知有陷阱,还乖乖呆着,哪有那么傻的人。”李慕昭说,“我们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魔教的人立刻收拾好行李,但是在要出城门的时候,明月城的城门已经关上了。有一个小侍卫看到了他们一行人,立马行礼。“可是魔教的人?”
俞承善摇着扇子上前。“你是何人?”
“武林众弟子和盟主在明月楼等诸位。”
“明月楼?”白虎笑了,“当初说好在迎客客栈谈话的是你们,不出现的是你们,现在还要让我们上明月楼?”
“明月楼中有事,所以才多有怠慢,请吧。”
“不请又如何?”角木冷冷说道,满身的煞气。
李慕昭的耳朵很灵敏,听到了城外有整齐的脚步声,以及不少的窃窃私语。门外不是普通的侍卫而是一群武林人。李慕昭甚至猜测,那些没有出现的各门各派,就在这扇门的后面,如果他们硬闯出去,必定不死也大伤。
“教主?”角木的听觉也不比他弱。
“看来这趟是必须去的了。”他摇了摇头。
小侍卫听他答应了,立马改给他们带路。
队伍悠长,李慕昭落在后面,悄声问角木:“现如今,魔教谁人在?”
“我们出门,魔教是玄武执掌,无鹊他们一门在。”
“叫人回去,看着点。”他突然想起来了,夏清欢对魔教的宝藏不是一般的感兴趣。“叫一个擅长布阵计谋的人回去。”
角木得了命令,立马跑到俞承善的耳边嘀嘀咕咕。俞承善回头看了李慕昭一眼,李慕昭立马赔笑。
俞承善冷哼,然后把脚步停下来,渐渐与他比肩,然后慢慢落到队伍的最后面。李慕昭走了一会儿回头,俞承善已经不在队伍里面了。
他们一行人跟着行走。
这是李慕昭第二次来到明月楼,也是第一次在青光白日下看到明月楼的正门。这里壁垒森严,单调冷淡的建筑物色调使这里毫无人情。
他们走进去,坐在位置最上方的人凛若冰霜。
正如苏秀所说,就算此人色如春花,可是没有人会想对他出手。有点危机感的人都会敏感的察觉,这是一个满身都带着利剑的危险动物,你若是靠近,一定会被虐杀成渣滓。如果李慕昭不是看过在他身边假装成绵羊,软弱可欺的样子,他就算色心再大,也不敢对他动手动脚。
李慕昭看着他的脸,浅然一笑。
夏清欢抬高了脸,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
李慕昭的笑容一僵,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他不就睡觉到一半被吓醒,反应力慢了些,不能立马回答他的问题吗?怎么他可以说翻脸就翻脸呢?
明月笙敏感地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的转换,一瞬间喜不自禁。
“你们究竟意欲何为?”白虎上前问道。
李慕昭看着异常壮硕的白虎,,心理安稳下来。要是白虎不背叛他,不觊觎他,还是非常让他安心的。
“白虎长老。”明月箫冷哼。“你还没有资格代表魔教跟我们明月楼的楼主说话,让魔教教主上来!”
他的话落音,在堂的众人几乎都把视线投向这一队人马当中。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魔教教主,于是就不断地猜测。
“那个看起来高大有气势,一定是魔教教主。”
“你傻啊!没听到叫他白虎长老吗?”
“后面的那个……应该是吧?”那人看着角木。
“拿着长剑的都是侍卫。”
“那个脸上有疤的。”
“脸上有疤的,我都认识,是青龙长老。”
他们又猜了几个人,都被一一反驳。最后,有人得出结论。“可恶!魔教的人看出了我们的打算!李慕昭根本没有来!”
“李慕昭。”夏清欢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忍不住直接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他看到李慕昭抬起那一双清澈如长空的杏眼,认真无比地盯着他,仿佛这个空间再无别人一样。
李慕昭眉开眼笑。“怎么了?夏楼主。”
夏清欢咬牙切齿,他果然讨厌从他的口中听到那些疏远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