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成孽》 18.得知

    彩云和九红狸虽性命无忧，但远远看过去，像是两人落下悬崖，拼命自救而无可奈何，这一幕恰好落在了云端里的清澜眼里。清澜其实是一个看着很清丽美人，身着苍澜色广袖长裙，亭亭玉立，清丽端庄，哪怕此刻眼里怒火滔天，也显出一分端庄。

    “萧锦陌，你欺人太甚！”这冷厉的声音如舌炸春雷，惊得九红狸和彩云身形一顿，一下子乱了动作，像断翅的鸟直直坠落，锦陌则浅浅蹙眉：清澜师姐怎么来了？

    清澜迅速摘下头上一枝精美发钗，手中捏个仙决，抛出去，发钗钗头镶朵白玉莲花，六瓣莲花急迅转动，仙光一亮，化作一朵盛大柔软的白莲花，接住九红狸和彩云。落在花间，九红狸和彩云竟一时回不了神，呆呆趴在滑嫩的花瓣上。

    清澜一脚踏出云端，消失不见，下一刻，出现在锦陌面前，神色愠怒。锦陌眼神一动，暗道不好，清澜连名带姓叫她，便是真的动了怒。

    “萧锦陌，你自小骄横，我只当你性子倔强，平日言语虽极不喜你，但也觉你本性纯良，哪知你竟这般对待同门师妹，今日我碰见，便不能不管不顾，任你刁蛮！”

    见清澜神色严肃痛心，锦陌不敢回答，听着清澜一字一顿的叱责，锦陌知道能让口舌笨拙的清澜师姐说这么多话，清澜师姐必然怒火万丈，唯有等她冷静下来，才能和她平心静气说话。

    清澜实在生气，她来此也不是巧合，她撺掇锦陌去抢流光笼烟裙，想着就算锦陌能抢到，定然会被教主责罚一二，但一个月过去，没听到什么风声，又怕锦陌是惹出大祸，被教主封闭了消息，丢到哪个地方惩罚四五年，她在洞府里坐立不安，就赶来看看，可怎想一来，看到的是这个场景！

    清澜严厉看着锦陌的眼睛，想着：若锦陌不给个说法，她绝不干休。锦陌沉默着思忖片刻，道：“清澜师姐，你可认识你方才救的两人？”

    “你怎问这个？”清澜一顿，回想起来，顿时微恼自己的冲动，“我好似未见过这两位师妹，她们是才入仙岛的吗？”

    “流光笼霞衣在那青衫小丫头手上。”

    “什么，那你……”清澜惊讶。

    “嗯，我和那丫头打了一架，”抚了下手臂，锦陌轻笑了声，“那丫头武功不怎样，道法都没学过，只一身修为不错，却不能用，如果不是流光笼霞衣破了我的剑阵，那乾坤弓又出乎我意料，我还不会受伤……”

    “你受伤了？”清澜诧异地看向锦陌手扶在左臂的那处，想起什么的，惊道：“乾坤弓？是阐教，他们又干了什么……照你说，那小丫头修为不错，不能用……是阐教的清源妙道真君！”

    “嗯！”锦陌轻轻点头，“应该是阐教那些人，我不知道那丫头发生了什么事，但定是被阐教欺负了，如果是阐教其他人，最多也就送这丫头回截教，只清源妙道真君对截教和阐教之间的恩怨漠不关心，教主也对他颇多赞赏，而他又在昆仑之外……”

    清澜脸色忽难看起来，低声道：“锦陌……石叽师叔的本命灯熄了，那日我看见师傅拿着……”

    “什么？难道……难怪了……”锦陌恍然大悟，脸色忽地一白，干巴巴地道：“彩丫头应该是石叽师叔的弟子吧……”

    清澜和锦陌从小一起生活，对各自性格极为了解，见锦陌如此，清澜也明白过来，登时大怒，一双眼呲呲地冒起怒火，“这阐教太猖狂了，悉日与本教众多纷争也就算了，这次竟会出手杀人！”

    锦陌蛾眉紧锁，眼里尽是沉重戚切，听到清澜的话，伸手做出阻止的动作，说道：“清澜师姐，你先别动怒，这前因后果，我们还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是阐教仗着老祖的偏袒……”

    “那教主呢？教主还偏袒我们弟子呢？”锦陌打断清澜的话，清澜本要反驳，闻言却停止了，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似的。

    “是啊，以教主的往常的做法，这时他应该早就派人把那个凶手抓回来了……”清澜很是不理解。

    “对呀，为什么啊……”忽听一人缓缓道，那声音很轻，几乎要被罡风吹散，却又一丝一缕地愰进清澜和锦陌的耳中，两人顿时一震，震惊转身。

    却见悬崖边上盛开着一朵硕大华美的白莲花，莲花上站着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和一个娇小清秀的青衫女童，两人不知已站了多久，听了多少。彩云脸上全是泪水，眼角眉梢溢出肝肠寸断的痛苦，脸色苍白地让人惊心。

    彩云嘴角轻扯出一个似笑似哭的弧度，幽幽盯着锦陌的眼睛：“师姐……锦陌师姐，为什么啊……我姐姐死了，她是被震天箭一箭射死的……”

    彩云停了一下，做梦似地伸手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这么长的一枝箭，箭身上还写了凶手的来历——‘陈塘关，李靖’，瞧瞧，好正派的做法，杀人杀到这个程度了……师傅去杀他，却再也没有回来……可是……为什么，教主却不为师傅报仇……”

    彩云眼神涣散，已然语无伦次。

    “彩丫头……”锦陌低声叫道，眼里全是不忍，清澜松怔着，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九红狸面上微微惊讶，三人的心里都轰然震惊着。

    “别叫我……”彩云突然崩溃地坐倒下，像失去了浑身力气，她捂着眼睛哭咽出声，素青的裙摆铺了一地的悲哀，撕心裂肺般的哭声将记忆的洪闸冲毀，她在汹涌的波浪里被瞬间淹没，连挣扎都不曾。

    那天，姐姐横死，师傅去找李靖，她一个人背着姐姐回去，一路上，她的青衣被滚热的血浇湿，她哭了一路，那一地的血啊，殷红地染尽了眼眸……师傅冲去乾元山，她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十天，饥饿让她几乎疯狂，她的神智都昏昏沉沉地几乎消散，她却无可奈何。

    后来，她孤身一人跋涉千里寻仇，却发现自己弱小似蝼蚁，随便一个人伸手就能将她碾死；她身陷绝境无人相救，为了苟延残喘，竟然要卑微求助仇人武器。

    她不想的……她的心智承受不住了，她多希望这是一场梦，一场恶梦！可是每天醒来，空荡荡的一切，陌生的一切，都在提醒那个噩梦，夺走她一切的噩梦是真的！

    她所有的脆弱在此刻全部决堤，她以为她可以一直撑着的……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师傅的弟子是一个这样脆弱，这样怨天尤人的人，她还要报仇的……可她却无论怎样都止不住眼泪。

    清澜忽冲过去，紧紧抱住彩云，感觉彩云慢慢回抱住自己，清澜眼睛里赫然涌出泪水，清澜咬着牙，一字字道：“丫头……不哭，师姐带你去找教主，师姐带你找教主……”

    “清澜师姐，不要冲动！你听我说……”锦陌突然叫道。

    “萧锦陌！”这一声震住了锦陌，清澜红着眼睛，嘶声叫道：“我知道你聪慧，你猜得到原因，可是有些事，不是猜到就算了的……我是没你聪明，可我要问个明白……杀人偿命，这个，我还是懂得的……阐教的人杀了我截教的人，教主不管我来管，教主不报仇，我帮她报仇，大不了一死，但哪怕死，我也要拉着那仇人同归于尽！”

    清澜倏地把毫无防备的九红狸从莲花舟上拉出去，九红狸眼前一黑，就落到了崖上，清澜捏个法诀，莲花舟次地一下飞上青天。

    见无可挽回，锦陌忽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别去找教主，找师傅，师傅知道的！”莲花舟上，清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锦陌瘫倒在地上，九红狸默不作声地过去把她扶起来，半响后叹了一声，似怜惜似震惊地道：“没想到那丫头会有这样的过去。”锦陌苦笑了一下，道：“我也没有想到……九红狸，我们也跟上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