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江南》 10.小村萝烟

    第十章  小村萝烟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歌曲《鲁冰花》

    多少年来，当我回忆我出生的萝烟村时，我总想起青山绿水，炊烟袅袅，牧童飞鸟，无尽竹林。

    萝烟村位置偏僻，群山环抱，小溪相伴，没有工业，也没有什么商业，手工业也不发达，人们以种植水稻为生。

    近些年萝烟村的交通改善了许多，原来坑坑洼洼的破马路已经变成两辆小汽车可以并行的水泥路。多数村民的房子也由原来的土砖房变成了红砖房。不过，几百年来，自第一代祖先于明万历年间迁徙落户于此，这里并没有根本性的变化。

    萝烟村，萝烟村，我亲爱的萝烟村，多少次我梦见她时，饱含热泪，无比思念，但我最终还是成了远离她怀抱的游子。

    我国庆长假回到家中时，爷爷奶奶在家，他们还是老样子。白天，身为抗美援朝退伍兵、当了一辈子村支书的爷爷和与他年纪相近的牌友打字牌，消遣时光。好心而爱管闲事的奶奶到处串门，打听东家长西家短。那是奶奶打发她那无聊时光的重要方式。

    他们见到我十分欣喜，又是杀鸡又是炒鸡蛋的，几乎拿出了家中所有好吃的。弟弟曹树言也很高兴，他和我很亲，见到我回来，比见到谁都高兴。我每次都会给他买好吃的，虽然只有一点点。我还会带他一起睡觉。更重要的是，我从不会把他当傻瓜。我仔细聆听他每一个想法，认为他说的不对的，我会耐心地跟他解释，很少对他发脾气。

    他告诉我，村里的同龄小孩甚至比他小的小孩欺负他，我跑到他们家中，声色俱厉地正告他们和他们的父母，绝不可以有下次，否则我绝不善罢甘休。

    秋天的夜晚，凉爽的很，繁星满天。

    爷爷奶奶，还有我和弟弟在房子前面的平地上聊家常。爷爷虽然学历不高，但见识很广，给我们讲了我们童年即听过的老故事，可我还是觉得很新鲜，很美，很快乐。

    在和父母激烈对抗的高中岁月中，爷爷奶奶成了我最亲的亲人，让我感受到家的温暖，毕竟他们很少加入我父母尤其是我父亲的行列。他们总是劝我的父亲，劝他温和，不要打骂我，尽管性格暴躁的父亲根本听不进那么多，但他们的行为至少让我感受到温暖。还有弟弟，和我相依为命，使我感受到我的存在还有使命，那就是照顾好他，因为如果父母去世了，弟弟肯定是不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躺在床上，弟弟问我：“哥哥，你为什么不听爸爸妈妈的话？”

    我道：“我不知道。”

    弟弟傻傻地望着我道：“哥哥，你不要和爸妈生气，好吗？”

    我流着泪地道：“我会尽力的。”

    弟弟道：“哥哥，我不愿看到你和爸妈吵架。”

    我心里很乱，道：“你不懂的，也不用担心，没事的。”

    弟弟睡觉时口水常常流得枕头都湿了，不过，他却常常把纸放在我嘴巴边，因为我睡觉也流口水。

    我在外面的亲戚家寄读时，弟弟跟着爷爷奶奶，也没跟在父母身边，很多时候，他被人欺负，而我在遥远的远方，自顾不暇，有时候想家想的泪流满面，根本没能力照顾他。

    小时候，我有一次放假回家，看见几个小孩在打他，我哭着把他们推到满是泥水的稻田里，最后和他们的哥哥姐姐在稻田里扭打在一起。当闻讯而来的爷爷奶奶把我们拉回去时，我们已经成了“泥巴鬼”，几乎认不出来。

    爷爷奶奶很少打我们，最多是训斥，严厉地训斥。我长大后，爷爷奶奶再也没有训斥过我。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这首《鲁冰花》在我当留守儿童时，我唱过多少次，很多时候唱到心酸落泪。后来，弟弟也学会了这首歌，直到他很大了，还唱这首歌。当看着二三十岁的他傻傻地唱这首儿歌，我既为他的单纯而高兴，也为他不通世情而悲伤。

    国庆长假在家的日子里，萝烟村发生了两起巨大的纠纷。一是兄弟不和，相互斗殴，甚至纠结外人参加打斗，以至于沸沸扬扬。祸不单行，还有年轻妇女意外触电死亡，娘家不依不饶，不可开交，整个村子笼罩在阴森森的气氛中。

    在我的记忆中，我小时候最害怕听到猫头鹰的叫声，我叫它“哭鸟”，因为它的叫声太像人的哭泣。我这次回家时，到处听到村里人说，村子里出事，是因为有人打石头时打到菩萨，石头出血，因此村子才有灾祸。弟弟晚上很害怕，不敢一个人睡一个屋子。所幸我回来了，可以陪他。不过，很快我就离开了，奶奶和弟弟一直送我送到很远。

    那时的我，是一个很倔强的孩子，绝不轻易对家人落泪。我含着热泪走远，直到走入山中，才让眼泪滚落下来。我在心中发誓，要好好复读，考个好大学，出人头地。

    我回头再看萝烟村时，她已经被大山给挡住了。多少年以后，当我思念萝烟村时，也隔着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