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心如刀割
我父亲冷笑道:“我儿子有没有强迫你女儿,你问问她自己就清楚了?”
我拉了拉父亲的衣袖,让他别再说了。父亲怒视了我一眼,仿佛我是个大逆不道的儿子。
杜杰俊冷笑道:“姓曹的,你说得轻巧,问一句是不是强迫就可以了!这个世界不是强迫,还有□□呢?你是不是以为你儿子魅力大,我女儿非得死皮赖脸地缠着他?是不是我女儿就算真的和你儿子发生什么,只要不是强迫就没有责任了?!啊?!”杜杰俊说到最后,咄咄逼人。
杜春烟呜呜地哭道:“爸爸,你别说了。曹叔叔,你也别说了,好吗?”
杜杰俊猛抽杜春烟一耳光,骂道:“我从小疼你,爱你,娇惯你!没想到别人一粒糖就把你骗走了!带你开房也你去!你有没有看清楚别人是什么人?有没有?你真是不知羞耻!”
杜春烟被打后,木然地站着,突然跌坐在地上,连哭也忘记了,面如死灰,披头散发。
我心痛无比地道:“杜伯伯,爸爸,我求你们别说了。我和杜春烟只不过是彼此欣赏、彼此喜欢而已。我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有耽误,为什么你们要这样?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拆散我们?”说完失声痛哭。
杜杰俊怒道:“你给我闭嘴!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绝对不会让我女儿嫁到你们这样的家庭!”
我父亲冷酷地道:“杜县长,你好大的口气!果然是当县长的官威大!□□这样的话,刚才你也讲得出口!埋汰了我们这样的家庭倒是没什么,就不怕埋汰你自己的女儿!没错,你是不敢让女儿下嫁到我这样的家庭,我曹家也娶不起你这种家庭的千金。只可惜,我这个傻儿子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跌坐在地上,大声哭道:“爸爸,你不要再说了,别再逼杜春烟了,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我喜欢她,就是喜欢她!我要和她在一起,我要和她成家!”说完,我往杜春烟爬去。
在我碰到杜春烟时,我父亲猛地拉我,杜春烟父亲也拉杜春烟。我和杜春烟还是紧紧地抱在一起,眼泪混在一起。我感觉她全身冰凉,只有脸是热的。
我死死地抱着她,深怕一松手她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这样我就再也找不到她。她也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哭喊着我的名字。
我父亲见我们这样,散开了手。杜杰俊见状后,气急败坏,气得像头西班牙斗牛。他站稳后,用尖头皮鞋猛踢我的头。一脚,两脚,三脚……。杜春烟试图用手挡住她爸爸的脚,也被踢了几脚。
杜杰俊最后一脚正正地踢在我右侧的太阳穴上,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两眼发黑。我隐约瞥见我父亲猛地推开他,过来拉我。
我父亲猛抽我两个耳光,骂道:“傻儿子,你还不知道放手,难道要让人打死在这里?”我还是紧紧地抓住杜春烟,但我四肢已经失去力气。杜春烟被她父亲猛地从我身边拉开,她的指甲划过我的皮肤,留下火辣辣的疼痛。
我父亲站在我面前,阻挡着我靠近杜春烟,但我已经摊在地上,四肢无力,感觉大地旋转。我用眼睛看着杜春烟,她被她父亲用双腿夹住,不能移动,但她奋力挣扎,喊我的名字,像一只发疯的兔子。
我父亲指着杜杰俊,恶狠狠地道:“如果再有人敢踢我儿子,我一定和他拼命!”
杜杰俊冷冷地道:“就凭你们?说难听点,我今天是和你们客气!我杜某人要整你们,就好比弄死一只蚂蚁!”说完,他冷笑着,吵我父亲吐了一口水。口水虽然没有吐到我父亲身上,但他从小就讨厌别人朝他吐口水,认为这是对他极大的侮辱。
我父亲暴怒,一字一顿地道:“弄死老子的人还没有生出来!不信你试一试!别以为我不知道,全县的人都在传,你贪污了防洪工程款和修桥的钱,才导致这次洪水泛滥!才导致了这么多学生死亡!死了这么多学生,难道你一点都不心慌?你睡得着?大家都在说,有家长在上告,省里已经开始调查了,你逃得掉?你这种贪官,从来都只会欺上瞒下,为非作歹!草菅人命!我曹千章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你刚才不是说要把我儿子关起来吗?我倒要看看是谁被关起来!甚至是杀头!”说到最后,父亲有一种凛然不可犯之气概。
杜杰俊怒极了,手指着我父亲,咆哮着像豹子一样猛冲过来,眼见就要动手。我父亲站着不动,冷冷地道:“你打!你有种就打!”
杜杰俊还是忍住了,只是推了我父亲一把,怒道:“你这是诽谤!无耻的诽谤!刁民!不可理喻的刁民!”
杜春烟哭着道:“爸爸,这是不是真的?”
杜杰俊道:“他们这是诽谤!不要相信他们!他们父子是因为得不到你才这样胡说八道的!绝对不要相信他们!”
杜春烟哭道:“难怪妈妈半夜里哭泣,难怪她说,我以后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爸爸,这是不是真的?”
杜杰俊蹲下去,对着杜春烟,凄然地道:“不会的,不管怎么样,爸爸爱你,妈妈也爱你,爸爸妈妈都不会丢下你。爸爸妈妈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杜春烟抱着杜杰俊的脖子,呜呜大哭,道:“爸爸,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不对?我不能没有你和妈妈。”
杜杰俊也搂着女儿,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不会的,女儿,爸爸妈妈永远在你身边。”
杜春烟点点头,用哭红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杜杰俊温柔地道:“女儿,咱们回家吧,好吗?”
杜春烟茫然而又毅然地点点头。
杜杰俊抱着她,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角带着血丝。
体力恢复了一些,晕厥也没有那么严重了,我挣扎着坐起来,并试图站起来,但就是站不起来。我父亲弯下腰扶起我。
杜春烟定定地看着我,仿佛我是她遥远的爱人,也是一个怪物,也是一个路人。我想起我第一眼见她的情形。她站在讲台做自我介绍,身材高挑,甜美可爱,礼貌而利落,眼睛水汪汪的,因为轻度害羞而脸色微红。
她第一眼看到我是在梁老师引导下成为我同桌的那一刻。她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很仔细地看着我,并礼貌地向我打招呼:“你好!我叫杜春烟,很高兴成为你的同桌!”
我们一起同桌了256天。而现在的她,眼睛哭肿了,脸色惨白,头发凌乱,衣服沾着上坡岭的草和泥土,被她父亲抱着,走路有点摇晃。但她还是那么美,就像一滴春天的露水,一片初夏的彩霞,一枚深秋的果实,一缕严冬里的暖阳,一缕田园画里的轻烟。
她身上散发着天使的光,可以引导我进入超验世界。我向她伸手,用红肿模糊的眼睛费力地看着她。她向我摆摆手,像是招引我前去,又像是向我告别。我无声地哭着。
“曹树阳,你喜欢我什么?”我的心听见她微笑着问我。
“我喜欢你的一切,你的头发,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唇,你的脸,你长长的手臂和修长的大腿,你的平板胸,你的喜怒哀乐,你的一笑一颦,你身上淡淡的香味,你远大的理想,你的世都大学梦,你的利落,你的甜美,你的可爱,你的礼貌,你的娴静,你的娇嗔,你的沉默,你的一切,一切的一切。”我听见自己的心道。
“如果我离开,你会忘记我吗?”我的心听见她继续问我。
“不会的,除非我死了。要死我都想和你一起死。”我的心道。
“有这个答案,我就知足了。”我的心听见她轻轻地告诉我。
“曹树阳。”
“嗯。”
“杜春烟。”
“嗯。”
……
父亲没有扶稳,我跌倒在地上。我看见杜春烟在她父亲搀扶下,向前方一摇一颤地走着。好久之后,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深深地,久久地。最后,她和她父亲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良久之后,我父亲扶着我,一摇一颤地往山下走去。在我们下山之前,我们来到旁边的断崖前。我看着下面的马路,感伤无比。这里,我和杜春烟多少次默契地走过!
我靠近断崖,闭上眼睛,心想着自己和杜春烟如果都纵身一跃,那么我们有可能一直在一起。我父亲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我醒来了。
我睁开眼,山下熟悉的吉普车已经不见了。行人依稀,来来往往。
我父亲扶着我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