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寂寞的深海里待得久了,渐渐会忘了热闹是什么,喧嚣是什么。在他们眼里,相聚是寂寞,狂欢是寂寞,爱也是寂寞。
肖念看着李忆锦,忽然想起昨天那个在陌生人面前无所顾忌地哭泣的女孩儿。不知几年前的李忆锦是不是也像那个女孩儿一样。
李忆锦落寞的背影,像是在告诉肖念,她过往的生活经历里藏着许多肖念从没接触过的东西。
肖念问李忆锦为什么和她说这些,李忆锦说肖念只是恰好出现在她想找一个人聊天说话的时候,与肖念这个人无甚关系,假如这时是其他什么人出现了,她同样会说。
肖念问道:“你和居安说过这些吗?”
“没有。他以为我和张定羽感情不好。”
肖念追问李忆锦道:“既然他是你求生的浮木,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浮木之所以可以成为人求生的工具,那是因为相比人的重量,它轻了许多,所以它可以浮在水面,托起一个人。可如果我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浮木身上,它只会带着我再次沉入海底。”
温居安心里惦记肖念,无奈校长许久未见他,存了一箩筐的话要同他说,他脱不了身。最后还是温居安借口要上卫生间,才脱开身。温居安找遍学校,才在学校的小花园里找到肖念。
满园娇艳欲滴的花朵,姹紫嫣红。肖念就站在花丛深处,夏初的日光打在肖念身上,肖念周身好似浮起一圈白色的光芒。一如她小时候那般,使温居安总能在人群里一眼就瞧见肖念。
温居安兀自笑了笑。他这才瞧见李忆锦就站在肖念边上,他有些害怕。他不愿意再为李忆锦的事情和肖念起争执。可他却没发现,自从上次他在电影院找到肖念之后,她就再也没为李忆锦的事情同他闹过别扭。
他心里着急,面上却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慢慢走向肖念和李忆锦。温居安和李忆锦说了几句话便不动声色地带上肖念一起离开。
李忆锦知道温居安的心思,也不强留肖念和温居安。
傍晚,温居安和肖念到家。
赤红色的阳光落满屋室,屋子里所有的摆设像是都蒙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恍惚间,悄悄迷了肖念的心神。
肖念抱住温居安,她想知道温居安的寂寞是什么。温居安怔了半晌,他显然被肖念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着了。
温居安问道:“怎么了?”
肖念摇了摇头说:“没怎么,就是想抱一抱你。”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撒娇。”温居安拍了拍肖念的肩膀。
温居安低了低头问肖念:“是不是李忆锦今天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她带我在学校里逛了一圈。”
八岁那年,肖念第一次见温居安,她只觉得温居安长得好看,比她从前看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后来温居安蹲在肖念面前,那是自她父亲和爷爷过世之后,她第一次见到别人对她展示那样真诚且又友善的目光。
在温家那几年,那个家里除了温居安就没有人关心肖念。他们都只当她是一张行走的嘴,只管填饱她的肚子。无论她是病了,还是摔了,他们都不大关心。温毓琳出生后更是如此。
若是说肖念对温毓琳半点恨意也没有,那一定是假话。
虽然肖念嘴上总说不在乎柳如婉如何对她,但说到底,柳如婉毕竟是她的生身母亲。过去八年她不止一次地想柳如婉,想知道她长什么样,想知道她一切。所以当柳如婉大着肚子站在奶奶家门前,用极其冷漠的眼神看着她时,她有些恨柳如婉肚子里那个还未出世的小娃娃,她下意识地以为是那个还未出世的温毓琳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后来有温居安疼她,宠她,她渐渐便不大在乎柳如婉对她如何,最后连她对柳如婉的那点恨也消散在时空里。
八岁那年起,温居安成了她生活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