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分手后,气愤的心情一直不能平复。今后将何去何,沈宏雷内心充满了迷茫。人在这种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逃避。正好,此时部队开始招兵了,镇武装部也贴出了广告。毫不犹豫,沈宏雷决定去参军。
父母支持儿子的决定。当兵可以煅炼人,又暂时减缓了找工作的压力,最起码可以做为一个过渡,当然好。
沈宏雷立即去了镇武装部,报名,填表,政审,体检,剩下的就是等待部队来人接兵了。来接兵的人都很平易近人,尤其是那个英俊潇洒的连长路松林。
他带人到沈宏雷家进行家访,核实完情况,受到这一家人的热烈欢迎。
“咱们是同一个县的,我家就在县城。咱是老乡啊。”
告辞出来时,路连长握着路松林的手,扭头跟沈宏雷的母亲笑着说。
“哎呀,那可太好了,这下就放心了。”母亲兴奋地拍着手,看看儿子,又看看丈夫。
“好好,连长,把儿子交给部队,有您照应他,我就放心了。”丈夫呼应妻子。
“放心吧,把小沈交给部队,一定没错,他会得到很好煅炼的。”路连长安慰俩人。
“放心,放心,怎会不放心,有路连长在,绝对放心!”父亲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孩子有不懂事的地方,您就管教他。”
“我可把儿子交给您了,路连长,求您多照应着点,该管的就管,千万别客气。”母亲也紧跟在后面。
沈宏雷向路连长一行人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谢谢首长!首长再见!”
“再见!”路连长带人转身上了停在路边的吉普车上。“二老回吧,孩子交给我们就放心吧。”
探出的头缩回车里,车子一溜烟跑远了。
一家人站在路边,恋恋不舍地向车子挥着手。
接过军装的一刹那,沈宏雷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远离这个伤心之地,不必再面对分手的痛苦了。
几天后沈宏雷与其他新兵一起,登上大卡车,告别送行的人们,去县武装部集合,准备跟路连长回部队了。送行的人群里有他的父母、同学和朋友。
路连长对这群老乡兵真的很照顾,经常到各排去看望他们,生活上、思想上、训练上都很关心。连长一来,身边立刻就围上来一大帮人,说说笑笑很是热闹。尤其是对沈宏雷,路松林格外关注,见面必定先握住他的手,吃得习惯吗,训练还跟得上吗,想不想家啊,都要问一遍。
第二年,部队决定路松林转业,临离开部队前,他特意约沈宏雷出来告个别,那晚他哭了。多年的军旅生涯,习惯了部队上的一切,战士、集合、训话、操练、跑步,大锅饭、大锅菜,一旦要离开,再硬的汉子,心里也有千万个舍不得。
沈宏雷更是哭得稀里哗啦,来部队一年,一切已入正轨,跟路松林的老乡情、官兵情、同袍情,日渐浓厚,却要在今夜戛然而止,他真舍不得连长走。
回到地方,路松林被分配到县公安局,做了一名刑警。有军人的深厚底蕴,加上勤奋努力,逐渐在刑警界声名鹊起,他经手破的案子,准确率、破案率都是最高的。很快,就被提升为刑警大队长,工作经常受到局里的表彰。
跟沈宏雷的战友情,没有因为路松林转业而疏远,相反,情谊却越来越深。沈宏雷经常给老连长写信,报告在部队的思想变化、技能训练、业余生活等情况,路松林也经常给其写信,鼓励老乡战友要在部队好好煅炼,多学技能,快速成长。地域未影响二人感情,随着信件来往,逐渐在加深。
一个雨后初霁的下午,顾洪光和康雷荔手拉着手并排漫步在富尔江畔。奔涌而下的江水,闪耀着金红色的鳞波,欢唱着流向远方。远处连绵起伏的苍山翠岭,被春雨冲刷得青翠欲滴,令这对爱侣心情格外愉悦和舒畅。
“快看,出彩虹了!”
顾洪光使劲攥了一下康雷荔的小手,挥起右手指着远处说。在富尔江下游,与连绵青山相连的地方,有一道彩虹挂在天际间。
顺着顾洪光手指的方向,康雷荔看到那道彩虹远远地悬挂在青山碧水间,被蔚蓝色的天幕衬托得美丽异常。
“哦,真的,真美啊!赤、橙、黄、绿、青、蓝、紫,真是五彩缤纷啊!”
“你说,那彩虹像什么?”望着远处的彩虹,顾洪光若有所思。
“像什么?什么意思?”康雷荔对着彩虹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仍不解要领,于是反问。
“我是说形状,你看那形状像不像一座桥,一座爱情桥,一端连着我,一端连着你,连着我们俩人的爱情。”顾洪光低下头来,注视着康雷荔的眼睛。
康雷荔抬眼仔细看着远处的彩虹。只见那高高拱起的彩虹,一端深深地探进涛涛的江水中,另一端则弯向远处连绵不尽的青山,隐进大山后头不见了,形成一头高一头低的形状,远远望过去真像一座桥,或者确切说像一座断桥。想起小时候父亲给他们讲过的《白蛇传》的故事:相传西湖有一座断桥,许仙与白蛇变的白娘子就在那儿相遇,相爱,结成美好姻缘,后来,人们便把那座断桥称□□情桥。康雷荔想卖弄一下,于是,脱口而出:“真的哎,像一座桥,像一座断桥!”
大自然的美景深深地感动着她,彩虹与爱情的联想又让她激动不已,看着顾洪光被霞光照红的脸颊,她忍不住将自己的身体向他靠了又靠,几乎跟他贴到了一起。
“不许瞎说,什么像断桥,不吉利!”
“啊,对不起,说走嘴了,是像西湖断桥!”
康雷荔嘟着嘴,仰着脸,诚心认错的样子就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顾洪光心里不由一阵冲动,一把搂过她来,看着她的眼睛:“你说错了话,我得罚你!”
“……随你怎么罚!”
回望的眼神激动而热烈,顾洪光从里面读出了鼓励的光芒。于是,不再犹豫,紧紧搂住心爱的人,对着那对红唇深深地吻了下去。激动使顾洪光有点不能自制,他把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了对康雷荔的搂抱上,用在了对她两片红唇的热吻上,差点将康雷荔吻得窒息过去。康雷荔同样激动着,浑身颤栗得不能自制。她被动地闭目享受着心上人的吻,享受着爱情。吻,让她忘记了一切,吻,让她灵魂出壳。过了许久她才醒悟过来:原来俩人就站在马路边,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抱接吻。害羞使她拚命挣扎,挣扎。她终于挣脱开了顾洪光那强有力的双臂,挣脱开了他那对有力的唇。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康雷荔绯红着脸站在顾洪光的面前,喘息着,胸脯一起一伏。
“怎么,你到现在还担心吗?担心我将来会对你不好?”低头看着紧贴在自己胸前的康雷荔,充満柔情。
康雷荔不好意思地将身体转向一边,躲开那灼热的目光,眼睛望向远处的彩虹,沉浸于遐想中,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顾洪光将双手按在康雷荔的肩膀上,将她身子扭转过来面对自己站好,盯着她的眼睛,再问:“嗯?雷荔?”
“害怕!怎么不害怕!除非,事实证明你会对我好。”心已不再怦怦乱跳,康雷荔收回自己远眺的目光,牢牢地盯住顾洪光的眼睛,大胆且撒骄地回答,眼神里盛満了爱意。
紧紧对视的目光中,一股股电波随着俩人眼神的交会而涌流,很快就传遍全身。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康雷荔向顾洪光靠得更紧了。
一手搂抱着心上人圆润的肩膀,一手抚摸着她柔软的秀发,眼睛盯着面前这张怎么也看不够的美丽面庞,顾洪光的心也在颤抖。若不是站在这河边旷野,若不是碍于远处马路上那些车来人往,他真想紧紧地把她搂进怀中,再狠狠地……但他克制住了内心这股冲动,只在康雷荔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凝视着她的眼睛悄声说:“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一生,一世,永远……”
离开顾洪光,康雷荔心情激动地回到家中,看见正在灶前忙活做饭的父亲和母亲,想起刚才跟顾洪光亲热接吻的情景,她面红耳赤,悄悄避开父母亲的目光,径直溜进她跟妹妹俩人的小屋。还好,妹妹不在家,可以借这空档让激动的心情平伏一下。
康雷荔将身子趴到靠墙摆放的那只红木箱子上,双手捧着两腮,对着镜子照起来。镜子里,那双水灵灵的黑眼睛被爱情浸染得分外明亮。想起顾洪光忘情凝视自己的眼神,年青的心不由得春风荡漾,忍不住给了镜子中的自己一个灿烂的笑靥。女人,就是这样,不论是年青的,年老的,或者是妙龄少女,只要条件允许,都会对着镜子照个不停,欣赏自己的面容,探查自己的心灵。不过,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或许,她们认为这样可以让自己增强一点自信;或许,她们觉得这样可以印证一下发生在自己身上之事的真伪;或许,什么也不为,就只是为了欣赏自己而已。
趴在镜子面前,照着自己漂亮的脸蛋,康雷荔左看右瞧,信心倍增。今天下午的吻,彻底打消了她对顾洪光的疑虑。她暗下决心,这辈子就跟他了,跟定他了,不再变了,绝不!
“雷荔,吃饭啦。你这一段时间怎么啦,回家来就往自己屋里钻,不叫不出来,什么活也不想干了,一天到晚都净想什么呢?这刚搬完家,东西扔得哪都是,就不能说帮着收拾收拾!”
母亲雷愫芬一边往饭桌上端菜,一边唠叨。见女儿还没出来,又加重了语气:“雷荔,没听见呐?吃饭啦!怎么,吃个饭还得让人叫一遍又一遍呐?!”
“知道啦,妈!耳朵都让你嚎嚎疼了。”从里屋走出来,康雷荔接过母亲手里端着的饭锅:“雷薇呢?怎么没回来?”
“你妹妹叫小郑接去了,说是要去看电影,不回来吃饭了。”父亲康文把话茬接了过去。他走近桌边看了女儿一眼,问:“跑哪去啦,一整天没见着人影,今天不是不值班吗?”
“是不值班,我跟顾洪光去江边玩了。”
康雷荔帮母亲摆好碗筷,三口人便围坐到饭桌旁吃起饭来。吃着饭,雷愫芬问女儿:“雷荔,你跟小顾处得怎么样了,你觉得他还行吗?”
“嗯,我觉得还行吧,你们看他怎么样?”
“我和你爸都觉得小顾那小伙子还真不错,没说的。嘴甜,仁义,长得帅气,人又老实,还挺有眼力见的,就说你爸那次清理仓房吧,谁也没叫他干,可人家遇上了,二话没说就甩掉衣服干开了,干得还真实在。那以后,我跟你爸又对他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他行。不过,是你跟他结婚,这事,主要还是得看你自己的感受,你自己觉着行才行,我跟你爸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你要是觉着行,就早点拿主意,啊?”
“我再了解了解吧。”康雷荔本想说“我愿意,我就跟他了”,可不知为什么,话一说出口来就变了。
气得雷愫芬直拿眼睛瞪她:“你可别拖得时间太长了啊,能定就定下来吧,别老那么挑三拣四,拖来拖去的,误了你自己也误了你妹妹。郑锦军他妈已经来说过几次了,人家着急给儿子结婚,想在今年里给你妹妹他们把事办了。你不结婚他们怎么结?你得抓紧啦!”
还能说什么?康雷荔只剩下低头往嘴里扒饭的份了。要不是因为自已,妹妹今年春天就应该被郑锦军娶回家去了,这一点,她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件事真的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想起今天在河边,顾洪光情意绵绵地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康雷荔的心里涌起了一丝甜蜜的感觉,尤其是想到河边的吻,不由羞怯万分,腮边飞上了两抺红霞。她偷偷看了父母一眼,发现他俩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脸就更红了,怕父母看出自己的心事来难为情,她赶紧低下头,匆匆将碗里的饭几口扒拉到嘴里,将空饭碗往桌子上一推,说了声“我吃饱了”就起身回自已屋里去了。
康文和雷愫芬两口子相互看了一眼,都舒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了底。他们从女儿的表情上看出来了,雷荔的这件婚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剩下的就是准备给雷荔、雷薇姐妹俩筹备结婚的事了。对田雨亭给介绍的这门亲事,他们两口子还是比较满意的。女儿未来的公公顾家树在县供销社工作,还是会计科科长,有权;女儿未来的婆婆在县烟酒公司当营业员,工作很热门;他们儿子顾洪光的工作更是没什么可挑的,在发电厂当保卫科长,试想想,如果人品和政治素质不过关的话,也不会让他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所以,单从这一点上看,女儿雷荔今后的生活,他们两口子是该放心了,不用再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