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贺氏垂着眸，长长叹了一口浊气，无精打采道：“你三妹妹倒是弄来了一张…”
范婉就等这句话，心中希冀燃起，却听到贺氏继续道：“你四妹妹说你弄到了请帖，让我给她，祖母便给了她了…”
这话如冷水一般浇了下来，范婉目瞪口呆。
难怪…范桐急着扯着范昀回来，原来打了这样的主意，失策了…
范婉气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这时一直在旁望着她们祖孙俩的曹氏坐到了范婉身旁，安慰她道：“孩子，别担心，还有时间，还有办法的！”
范婉顿了顿，很快将眼泪吞回去，在贺氏面前露出了笑容，“母亲说的是，祖母别担心，孙女一定会想办法的，时候不早了，祖母快些休息吧！”
范婉和曹氏母女终于出了上房，耳后回到长房后，范婉第一次气得砸了一只水晶杯！
“真没想到范桐连我还敢算计！”
她的请帖…本来是手到擒来的，居然被范桐给截了去！
范婉这一次将范桐恨到了骨子里。
府里上下都知道范昀再一次被禁了足。
范昀倒是乐得清闲，即便没打听长房三房四房的事，她也猜了个大概。
给范桐一个偌大的人情，除了跟她缓和关系，少树一个敌人外，还有趁机离间长房和三房的目的在。
凡事慢慢来。
不过范昀不知道的是，出游多日的老爷子范鹤连夜回到了府上。
他回府几乎没惊动任何人，唯有莲嫂子知晓，莲嫂子忙把上次范桐范娴算计范昀的事给告诉了范鹤，还把那个被打死的书童的事也说了。
“老爷子，只是那丢失的盒子现在在老太太手中，老太太很生气，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老太太不让奴婢插手。”
案头的烛火下，莲嫂子跪在范鹤面前禀报。
范鹤仔仔细细听着莲嫂子的话，还抽丝剥茧般的在内心分析，自始自终他目光几乎利如刀刃，带着一种慑人的寒光。
“你是说五丫头差点被打死，四丫头被训斥，别人安插在二房的眼线也被三丫头给剪除了是吗？”范鹤冰冷冷地问道。
莲嫂子一惊，显然没料到范鹤抓的重点是这些。
不等莲嫂子回答，范鹤又道：“而三丫头已经完全摆脱了偷东西的嫌疑是吧？”
莲嫂子下意识要点头，看对上范鹤那幽深而又带着几分锐利的目光时，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去，把范昀给我叫过来！”
范鹤交待完这句话，闭上漆灰的眼眸，仰身躺在了软榻的狐狸毛毯上。
那夜根本就没丢东西，而知道这一点并利用这一点来布局的人才是真正进入书房的人。
范鹤深深叹了一口气。
莲嫂子亲自来到二房六如轩唤人，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韩嬷嬷接待莲嫂子进来时，范昀都快上床睡觉，这一会只得重新起来梳妆。
收拾好后，她才出来外间与莲嫂子相见。
“辛苦莲嫂子了，还请带路！”
韩嬷嬷不放心跟着一道去了老爷子的书房。
路上莲嫂子还是忍不住提醒范昀道：“我感觉你祖父心情似乎不大好，你且小心应付。”
范昀笑着点头，“多谢莲嫂子提醒，我省的的，你且放心，我一定安然出来。”
莲嫂子和韩嬷嬷送她到书房门口，齐齐站在书房前边穿堂边上的茶水房等候。
范昀进阁楼的堂间，便看到东次间门口候着一位书童，书童手掀起布帘示意她那边去。
范昀便轻声走了进去，入口处是一个齐腰高的木架，木架上拜访了不少花草，而范昀看得出那是名贵的药草。
她一抬头便见范鹤坐在博古架前面的书案后，书案后放着一盏铜烛，范鹤正亲自拿着铁钳在减灯芯。
范昀轻巧地走到了范鹤身旁，跪坐在他身侧，俯身规矩行了个礼。
书童送进来两杯热茶，耳后退了出去，放下布帘，里头只剩他们二人。
范鹤这才将目光挪到了范昀身上，他认真地在审视范昀，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她般。
范昀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一副聆听受教的样子，没有一丝忐忑不安。
范鹤侧眼盯着范昀，“那夜潜入书房的人是你吧？”
他声音很轻微也很低沉，像是许久未曾被拨动的琴弦般。
范昀眸光没有丝毫波动，而是镇定地答道：“是我。”
两个字干脆利落，神情没有波澜。
范鹤反而愣住，原本质问的气势消散大半。
烛光下范昀的面容如暖玉，光滑无暇，温和安详…不知不觉地想起了记忆深处那个如朝露般的女子。
范鹤闭上了眼，挪开视线。
“那夜你看到了什么？挪动了什么？”
范昀神情一动，唇角挂上了淡笑，从容而答，“有人告诉我，祖父这边有美容的药方，我便到处翻了一遍，凡是装着药方的盒子都动过，不过祖父问看到了什么…孙女不解，我着重翻的是装着药方的盒子，盒子上贴了标签，我没看到我想要的，七七八八都翻动过，却没有打开瞧。”
范鹤闻言扭头过来盯着她，抿着干涸的嘴唇，好一会没说话。
范昀迎着范鹤犀利的眼神，没有慌乱，而是很坦然。
范鹤盯了好一会，才微微叹了一口气。
而范昀知道，范鹤这是松了一口气。
“闯入我书房该当何罪，你知道吗？”范鹤板起了脸，
不过范昀听得出来，语气并没那么严肃。
范昀幽幽眨了眨眼，似乎听到一个笑话般，她身子往前缓缓一倾，把眼睛睁大地望着范鹤，
“祖父，一条命难道还不够您消气吗？”
范鹤神情一震，猛的抬头盯着范昀，眼中翻滚着浪涛。
“你……”他嘴角在抽搐。
范昀坐直了身子，微微冷笑，“我想您当时应该猜想得到，有胆闯入您书房的，很有可能是您的孙子或孙女，可您竟然亲下杀手…”
范鹤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
“那夜您隔空一掌，将我打入冷池，我口吐鲜血沉入湖底…您是第二日清晨来捞人没找到尸体，才暗中寻人的吧？”
范昀眼神凄厉，如地狱的阴鬼般在质问范鹤，
范鹤目光怔怔，冷汗涔涔，哑口无言。
范昀见他如此神情，凄然一笑。
“我不过是翻动了一下东西，又没偷你的药方，你却差点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孙女！”
丢下这一句话，范昀起身离开。
踏出书房，她站在廊下望着黝黑的苍穹，眼角一滴泪珠滑出。
是啊，那夜，那个叫范昀的姑娘永远沉入了湖底，取而代之活过来的是她这个在地狱煎熬了两年的炼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