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知道老太太贺氏已是忍到极致，她深吸一口气，出来行了一礼，便按照自己儿子所吩咐说道：“老太太，说实在的，我就算再不喜欢三丫头，也不会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这件事确实与我无关，我压根不会去揭露这样的丑事…”
说着掉下了眼泪来。
“老祖宗，媳妇琢磨着这事确实有人在幕后做手脚，她本来想借着这事激怒老太太您，来对付二房，可能…不想牵扯我，所以留了一手…”说着她声量小了不少，有些不敢看旁人。
不过很快，她又鼓起勇气来，怔怔望着贺氏道：“老祖宗，媳妇觉得那绣帕并非是旧物，没准是有人伪造的也未可知，你不如查查那绣帕的来历！”
赵氏一席话如铜鼓一般给老太太敲了一个警钟！
先前，因为范鹤遮掩的态度，让她完全相信那东西确实来自于范鹤的书房，可依着现在事情的发展，赵氏所说未曾没有道理。
她看了一眼敏娟，敏娟点了点头。
“好，那就给我查！”
“敏娟，莲嫂子是管针线房的，让她去查！”贺氏吩咐道。
敏娟抱着那盒子出去了。
顿时暖阁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众人大气不敢出。
就连三房那不常露面的庶女七小姐范枝也吓得哆哆嗦嗦。
范枝是薛氏的庶女，生母叶姨娘，她还有个亲生哥哥，二少爷范宣，可惜范宣身体残疾，几乎不露面，范家全当没这个人。
别看薛氏平日大大咧咧的，这等关键时刻，她还上战战兢兢的，生怕这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她不知道自己女儿私底下做到什么地步，瞧着范桐吓得发抖的样子，她心里没底。
至今她还不知道那盒子是什么东西。
等候宣判的滋味不好受，大家谁也不敢吱声，就连曹氏上前问贺氏要不要吃点夜宵，都被拒绝了，屋子里再没人说话。
三更的鼓声敲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漫长的等待结束了。
紧接着莲嫂子与敏娟一同走了进来。
二人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贺氏眯住了眼，“怎么回事？”
“老太太…”莲嫂子往她身边走，声音放得低，看样子是想私下说。
可贺氏却皱脸一拉，断喝了一句：“不必藏着掖着了，直接说！”
莲嫂子脚步一顿，看了一眼敏娟，暗暗吁了一口气。
她捧着盒子，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道：“这盒子里放了一方绣帕，看内容…是一女子写给男子的情书…”
“……”众人惊住，原来是这种东西。
可是这东西是在老爷子的书房偷出来的，所以…是别人给老爷子写的情书？
再联系到老太太对赵氏发火…难不成那人是已故的西府老太太？
众人深吸一口气，谁也没料到。
倒是曹氏表情不那么惊讶，这事她早先也有耳闻。
可惜她这样镇定的样子被老太太贺氏瞧见了，贺氏皱了皱眉。
莲嫂子继续道：“上次有人三番五次算计三小姐，想把偷窃之事栽赃到三小姐身上…但现在看来，事实确实如此！”
她把那盒子打开，将绣帕拿起来，抖开，道：“这绣帕内容和落款乃是几十年前，可我和敏娟刚刚查了，绣帕用的是苏锦记的绸缎，苏锦记是十五年前才面世的绣庄，而我们府内唯一用过苏锦记绸缎的人乃是大小姐范婉！”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范婉猛的抬头，不可置信得看向莲嫂子，“莲嫂子…这话怎么说？”
“让她说完！”贺氏断喝一句。
范婉被震得满脸通红，打小长大，老太太对她和颜悦色，她在府内，没人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这样被当众训斥还是第一次！
范婉咬着牙，只能忍气吞声。
莲嫂子继续道：“奴婢也记得，当时大小姐裁剪衣裳后，剩下的布料也都拿回去了，针线房根本没有苏锦记的东西，再者，就连字迹也仔细核对了，细微之处也看出伪造的痕迹，所以老太太，这方绣帕，奴婢断定是伪造之物，还请老太太您还老爷子清白！”
“他清白个鬼！”贺氏踩着她的话尾咆哮一句，目光如厉鬼似的，扫射众人。
莲嫂子低下头不敢作声，退到了一边。
“祖母…”范婉十分无畏地站出来，即便想落泪，却还是很坚强地忍住，保持一如既往的傲气道：“祖母，此事与孙女无关，孙女完全不知情，您知道的，孙女一心想在益州城挣的一些名声，府内的事，我无需去争，也不想争，孙女没理由这么做！”
“再说了，祖父年轻的旧事，孙女根本不知晓！”
“你不知晓…”贺氏将心痛的眼神看向曹氏，“你也不知道吗？”
曹氏心下一惊，意识到老太太这是在怀疑她呀！
她却没有否认，“媳妇确实曾听到一些风声，但母亲，媳妇不可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你也知道是丧尽天良！”贺氏气得浑身发抖。
曹氏双眼忧惧，有种多年小心翼翼，突然阴沟里翻船的错觉。
“母亲……”曹氏满脸委屈。
贺氏气得眼泪都蒸了出来。
曹氏和范婉并非没有这么做的动机，
把范桐和范昀都牵扯进去，还拉入薛嘉…意图显而易见。
亏她一门心思为她们筹划。
贺氏心痛得紧。
赵氏和范金对视一眼，范金突然站出来，哭着质问范婉道：“大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我和母亲一直唯你们长房马首是瞻，你们要算计范昀，为什么要拉我们下水？”
范金哭哭啼啼质问，倒是比谁还委屈。
贺氏冷不丁对着她喝骂一句：“你给我闭嘴，还轮不到你们来谴责！”
范金忙止住哭声，退了回去。
毕竟相比长房，老太太更痛恨惦记过范鹤的西府老太太。
不过范金目的达到，也不作声。
心里暗想，也不知道哥哥让她这么做，对不对？
只是，她没资格质问，有的是人有资格。
范桐早忍范婉许久了，先前有了范昀的挑拨，再到今天的事，才断定确实是范婉幕后一手策划，这么好打击长房的机会，她如何会放过。
范桐发挥她一贯的本事，立即跳出来指着范婉骂道：“大姐姐，我还真当你是个贤淑良德的，你算计范昀就罢了，拿我和范娴当枪使，害我被祖母教训，你这是一箭三雕的好计策啊，你的心怎么这么毒？”
“回头想想，能一环扣一环，把所有人算计在内，把所有人包括祖母玩弄于股掌之中，除了你们长房，还有谁有这能耐？”
范桐这句话可谓是戳了老太太的心窝子，她目光愈发冷沉，整个人跟从地狱拧出来的鬼一般。
“你闭嘴！”曹氏反骂了范桐一句，“长辈在场，哪里轮得到你嚣张！”
偏偏贺氏在这个时候，也厉光扫向曹氏骂道：“你骂她，你眼里还有我吗？”
“就是…”范桐嘀咕一句，翻了几个白眼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她朝范昀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范昀装作没看到的。
这场戏还真是精彩，就看怎么收场了？
范婉在范家营造的形象终于垮了一半吧？
不过范昀还是低估了范婉。
范婉凄厉地笑了笑，跪了下来，眼泪给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手摸着老太太的膝盖，轻声哭道：“祖母…从小到大跟你最亲的就是我…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贺氏闻言目光陡然一眯，竟是怔住。
一切证据指向范婉和曹氏。
而整个范家，能布这么个局的只有她们。
这一点贺氏比谁还明白。
她不是没怀疑过范昀，范昀…借她十个脑子，她都办不到。
要是她有这样的心机和本事，二房绝不是如今潦倒的模样。
她不是没怀疑过薛氏，薛氏没有本事把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长房就不一样了。
这些年，曹氏…才是范家后宅一手遮天的人！
敏娟早就提醒过她，是她太过大意了呀！
恰在贺氏心里已经给长房下了定论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在了范婉身旁。
“祖母，您不要怪大姐，更不要怪母亲，这事是我一手策划的！
所有人盯着那个纤瘦的身影，纷纷露出了惊愕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