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走进房间的时候许凛然仍然头靠在墙上,看都不肯看他一眼,琴酒笑着说道:“初次见面,许先生。”他说的不是日语也不是英语,而是中文,许凛然楞了一下,迟疑的回答道:“初次见面……”
“果然本地人说话比较正宗,虽然已经很久没说了不是吗?”
许凛然点头:“我不记得有多久了,已经很久没说过也没有人和我说过中文了。”他看了琴酒一眼,“你也是来替他们说话吗?”
“与其说我是为了他们说话,不如说我是为了我的女儿。”琴酒把一张照片放在桌上,那是一个年轻军人的照片,许凛然接过来,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人:“二十年了。”
“以你的年龄来看家乡的亲友应该还活着吧。”
“亲人或许还活着,朋友……不过无所谓,对他们而言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死人应该回到故乡入土为安,我记得这是你们的习惯。”琴酒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事实上日本人也有这样的习惯,该回去的地方就算死后也要回去。”他拿出一份报纸扔在桌上,“像他们一样。”
许凛然迟疑了一下,半信半疑的摸过那份报纸,那是一份海外发行的报纸,头版上有一张超大幅的照片:“遗骸……吗?”
“你的祖父也在其中吧。”琴酒笑着说,“我记得他曾经参加过那场漫长的战争。”
“是的,他去了。”许凛然的手有些颤抖,他把报纸揉成一团,把脸埋在其中,“他……再也没有回来。”
琴酒笑着摇了摇头:“回来的有些晚了不是吗?”
“父亲说他一定会回来的……”许凛然哽咽着说,琴酒走过来:“你想回去吗?”
“什么?”许凛然茫然的看着他,琴酒把手帕递到他面前:“他们的飞机明天会落地,然后就会进入烈士陵园安葬,现在出发还赶得上仪式。”他把目光投向窗外,“回家了却没有人来迎接不会很凄凉吗?”
“我去!请帮助我!”许凛然一把抓住他的手,琴酒笑了笑:“你和祖父的感情很好啊。”
“我没见过他,从我记事起就只见过他的照片。”许凛然沮丧的说,“父亲说他小的时候祖父就离开了,他说祖父一定会回来,像英雄一样带着勋章回来,那是我考上军校的契机。”
琴酒从口袋里拿出一直信封递给他,许凛然半信半疑的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机票,他惊讶的看着琴酒,琴酒指着窗户:“不敢吗?”
许凛然摇头,那是他的夙愿,怎么会被这点小事耽搁,他握紧机票:“你……”
“我和你有点像,不过我的祖父没有回来。”琴酒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他也不太可能回来,人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我想他们永远都回不来了。”
许凛然紧紧的握着手上的机票,他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泪翻出窗外一溜烟穿过花园逃掉了。门打开,陈云走进来:“就算回到祖国他也很难见到那架飞机吧。”
“那不是我的问题。”琴酒笑着说,“他能不能见到他的祖父不是由我决定的。”
“好吧,如果真的能够成为招安的契机。”陈芸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感谢。”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那每次都会要命。”
“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当然不会轻易的落入陷阱。”陈芸笑着说,“真可惜啊,那次私奔,如果你真的来了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她看着琴酒,“至少我会变得不一样。”
“至少我已经变得不一样了,我不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爱情。”琴酒冰冷的看着他,陈芸微笑着问:“那么那个伏特加呢?你真的有办法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吗?”
“一个愚蠢的女人会为了个人情感牺牲自己的责任。”琴酒看着陈芸,“而你,是个聪明的女人。”
“真高兴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如果可以我也想做一个愚蠢的女人。”陈芸说道,“如果现实给我足够的任性的空间。”
琴酒冷哼一声:“那就去找一个能够迁就你的任性的人,至少我不是那个人。”
陈芸笑着抬起双手:“好了好了别那么凶,我不会对小琪和伏特加动手的,我保证。”
“我信得过你的脑子。”琴酒说着打开门离开了房间,陈芸在凳子上坐下来捻起那份报纸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块石头再怎么宝贝也不会变成金子,恋爱中的人啊……真是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