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副战袍！”
这一刻，周易再三确认的说道。
他很确信，自己所看到的、那木柱上挂着的、虽北风吹起的、在烈日下反光的就是一定是一件带着铁甲的战袍！
王五慢慢的转过了身，瞥了一眼周易，然后淡淡的说道，“那不是战袍。”
“不可能！”周易激动的反驳道
王五望了望风中漂浮的那片黑色，然后他以一种还无情绪波动的语气说道，“那是一件残袍，一件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残袍。”
“残袍？”
北风吹着风沙击打着周易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他有些糊涂了，他不是不明白残袍和战袍的区别，他是不明白、不懂那远处的驿站为什么要挂死人的残袍在木柱上？
迎上少年眼中的疑惑和不解，王五搓了搓自己那布满沟壑的手掌，语气淡然的解释了一句，“驿站挂残袍，只有一个意思，此驿站所经官直道皆封。”
“如果有人擅闯怎么办？”少年指着那驿站旁边的直道，在他看来，这么多平民、商队、总不能真的一概拦下吧？若是真的结队去闯，那守着南门的几十号卫卒还能拦得住？
周易这话一说出来，走到前面的几名差役竟然都立刻回过了头，然后死死的看着周易，似乎是提醒着他什么。
而王五听罢后，只是嘿嘿的笑了，不过是对着问话的周易笑的，“这是朝廷发布的禁令，违者，腰斩。”这声音中，没有丝毫那笑声的影响，仿佛就是在陈述一种事实。
“腰斩？”
听到这两字，少年心头猛地就是一寒，他如何会不知道这腰斩意味着什么？若是他听的是斩首还好可能还能稍微接受，毕竟身子头一瞬间分离倒也死的干脆，人也不用承受什么痛苦，反正就是那么一瞬间，就升天了。
可这腰斩一斧落下，平常人从腰部立刻分离成两半，腿那一截先且不谈，就只说头这一截，平常人可能此时还要喘上几口气忍受着那身体分离的巨大痛苦之后才慢慢的死去，而那些生命力顽强的人嘛……估计还得血流干了，才能痛快的死。
少年又看着那鞋拔子脸问道，“那有没有人犯事？”
这一次王五没有直接回答周易的话，而是看向了那几名开路的差役，戏谑的说道，“你们几个给周行走说道说道，这驿站第一次挂残袍的事情。”
见王五对他们开口了，那几名差役连忙恭敬的拱手应到。
“那一年直道刚刚开启，百姓、商民都知道这直道的利处，所以都喜欢到直道借路，然后当年的最后一个月，这驿站便挂起了残袍，起初那些百姓和商队都觉得肯定只是危言耸听，都没觉得是真的禁令。然后当天袍子挂上之后，依旧有大批的人进入直道……”
少年朝着那些差役问道，“然后呢？这些人有多少？”
“日日夜夜算下来，怕是有几千吧……都以为人多势众、法不责众……结果……”几名差役说道这里就开始吞吞吐吐的，不时还看一眼那王五，声音也愈发的小了些。
哼！
周易只看到那鞋拔子脸冷哼一声！便随意的抖了抖那一身干净的差役装，然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第二天，县尊从各县借来近百武脉堂的武脉方士和从州内请求支援的三百府兵，把这群明知故犯的百姓剁了个干净……”
嘶~
少年的脑海猛地浮现了那留着两撇长须的年轻男子，当时他还和自己勾肩搭背，嘴里还花花的幻想着夏日的小娘，结果没想到暗地里竟然是这样一个狠角色~
周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这个问题，但心头的好奇心还是作怪成功，“砍了多少？”
“当时县尊大人让我带着从县城里征发的壮丁在西门挖了个足够装下千人的大坑，但可惜了，只装了一半，就装不下了……”
你大爷！
这方县尊是真的会玩，一边面不改色的和自己把酒言欢，一边杀人盈野？
“那朝廷那边，难道就没人怪罪下来？”周易还是不太相信会有这种事，毕竟这可不是战场杀敌啊，而是实打实的杀自家百姓…………
这时那几名差役发话了，“这道禁令是中州朝廷直接发下来的，又怎么会降罪下来？何况当时这条直道上可不只是咱们安顺县这一个驿站挂上了残袍，其余各县所辖直道各站都先后挂了几次残袍，这人杀的不比咱们安顺少……”
周易听到这些话，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今天城南的人如此之少呢~既然无法去直道，那还不如去北门外面的几条官道来的快~
不过此时少年到时并不觉得这条看似十分不留情面甚至有些独断残忍的禁令有什么不妥，结合另外一世的眼界，他还是能明白这条禁令背后真正的意思的。
中州朝廷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修建这直道可不只是为了方便百姓、商队，若真是这样那还不如多修几条能走车马的官道来得实惠。
直道真正的用处，实际就是为了应付战时之需，源源不断的粮草、兵甲、器械、以及几千几万的后备兵源能够以最简单、最快速的通道到达前方，这才是朝廷修建直道的真正用意所在。
而遍布直道首尾的驿站每次挂上残袍，就是为了表明，直道已经被用于战时所需，任何人都不能占用，想一想若是战时这条直道被逃乱的百姓、败退的乱军所堵塞，那这条生命线修建起来还要什么用？
现在杀的人头滚滚，来日就不用前方血流成河，丧师失地了。
此刻王五又走到了离只差一个身位的距离，然后淡淡的说道，“走吧，县尊大人那边还等着你们文脉堂的人呢，别愣住了。”
身后少年却又突然发问道，“等等！可是我在方士衙门也没听说过这几天州内传消息说哪处发生战事了呢？”
那鞋拔子脸顿时一乐，然后指了指武脉堂校场那边笑道，“嘿嘿，谁说没战事就不能封路了？西河董氏千金今日来我安顺县，所以封此处直道以免南门校场百姓围聚，生出事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