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
许久,天明帝无奈道:“罢了,既是如此那便着三甲明日午后入宫。”
这端朝的朝堂到底是天子堂,六王虽把持六部,可是那百官之首的丞相还是天子的人。
天子于大事上还是有些可决断的,况且天子还把持着未来帝王的确立,故而六王虽权大,但也不敢公开挑拨天子。可天子
却也是落得个与六王势均力敌的地步,而有今天的局面也是因为七年前的变故,一招不慎,几乎满盘皆输,幸好天明帝力挽狂澜才得以有今天的局面。
一场恭维之下的琼林宴最后不欢而散。
这样的结果不免又被史官添油加醋渲染了一下,这样写道:天明十年,帝宴三甲于泰旻殿,帝欲留三甲宿于还恩馆,奈何还恩处内廷,百官规劝于帝,奈帝不从,百官伏地以求,遂罢。后帝以不适故罢宴。
月满高阁,洋洋洒洒,覆满皇城。
那天下的主人独自行走在那迂回曲折的深庭中。
自古皆道后宫的女子是囚于这金笼内的金丝雀,却不曾说那帝王才是那一生不得飞出这枷锁的人,若论可怜,谁又可比帝王?
天明帝讳穆彦,大端太祖嫡长子。
自他出生便注定逃不过这宿命。他那了无生趣的命里,也曾有过一光束,他没有告诉他,而是默默看着,为他护航,成就他的夙愿,成就他的一生,予他所求,予他所愿。
穆彦走着,走到那个假山群里,扭开了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
漆黑的夜色向来是为不可告人准备的。
“主君,皇帝进了密室。”一个暗卫向他的主人,千浮杀之主如是说。
那波澜不惊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道:“看来,邢弓还是有点用的。”随即,暗卫隐去。
他看着那皎皎的明月,他觉得,某些东西该还的,现在,是时候了。
他闭上那犹如繁星似的明眸,张开双臂,任风吹。
许久,他渐渐张开眸子,走向一花树下。
他择下一花枝,嗅了嗅。颇有女儿家的样子。
他细细看着这花,笑起,那笑却令人心惊,仿若取命的阿修罗。。
一扫,满地落叶浮起,那一刻世间仿佛静止,他踏上落叶,借纷纷落下的叶子登临高处。
纷纷扬扬之间,红白的衣服宛若女儿家的罗裙,在落花间起舞,似是仙子落凡间。
那花枝,犹如利剑,犹如丝罗,既刚又柔。
刚弱相济,天下无双,名曰“坠仙势”。
纷纷落叶之中,早无人影。
皇城内,一宫女穿行在那假山群中,夜色漆漆,难为她竟这般淡定自若。
忽地,一阵浑厚的男声传来,威严,令人不能抗拒!
“你是谁?”
那宫女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的福了福,道:“女婢素玉,奉王嫔娘娘之命来寻白日掉落的丝帕,娘娘说那是皇上御赐之物,故不敢丢弃不寻,故派奴婢来寻。”
那男声又道;“王嫔?既然如此,你抬起头来!”
宫女抬起头来,一怔,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是个残废!
面覆金制面具,一身雪似的白衣,外罩一玄衣,端坐在轮椅上,边上立着个蓝衣的男人,两人差不多同岁。
那白衣男子虽覆着面具,可是,单单从他那露出的半张脸看他一个是个俊秀极了的男人,且声音如此好听。
宫女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心里暗叫不好!
这是————弈王!
七年前,与宋庭争得你死我活。
弈王,秦王派。
母妃是文太妃,是开国之帝的爱妃,生卒年不详,凡是见过文太妃的人都说文太妃是神妃仙子。
可是,自弈王出世后,文太妃便不见爱于端太祖,弈王亦不见爱于太祖,母子二人被弃之于南庭,五年后,文太妃消失,不得寻,时年,弈王五岁,太祖怜之,故托养于秦王之母——明太妃。
南庭,是淓山的一座皇家别院,在淓山上顶。
春季,由下往山上看,那山仿佛是隐匿在云间的天阙。
南庭美虽美,凄凉却也是真的,而今的南庭却是画廊金粉半零星。
那宫女看着弈王,波澜不惊。
许久,弈王道:“移舛,我们走。”
那护卫没有答话,就推着弈王离去。
宫女长吁了一口气,半悬的心落了地,心里暗叹:幸好。
宫女小心翼翼的起身,转身,又向那假山群里走去。
“主子。”
一个暗卫立在那个宫女身后如是说。
那个宫女背对着那个暗卫道:“这里?”
“是。”说完,暗卫便隐去了。
那个宫女扭开了那不起眼的的小石头,走进了那个隐藏极深的密室。
密道内,宫女小心翼翼的前进。
她沿着密道走,密室里寒气深重。
隐隐约约地出现了光亮。
她迈着步,踏入那密道所达的密室,只抬眼一看,看见一冰棺。
那冰棺里有个少年!
七年了,他却依旧不变二八的俊秀的面庞。
那脸上的表情还是他临终前那对幼妹宠溺的笑容,白衣翩翩,若离世谪仙。
就这样,他安详的躺在那里。
那个少年奇才,宋庭。
啪——哒——
泪珠击地,不能自已。
“哥——哥——”
她几乎沙哑的唤着那冰棺里的人。
她跑了过去,俯在冰棺上,啜泣。
叫着:“哥哥,哥哥,——”
哭声掩去了呼唤,徒留声声泣声。
许久,她玉手覆面,撕开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那面庞!
与棺里的人六分相似。
宋家兄妹,六分相似。
余下四分各得所长。
兄长宋庭,样貌端秀,人见之,面若嫩竹新芽。虽是貌美,却不失男子气概,书卷之气宛自天成。眸若凤窥世,睫毛浓密,勾勒得那双眸更加俊秀,宛若天人。衣裳皎皎,于众人中,堪比梅上雪。
小妹宋颂,见之,仿若见三月飞絮漫天,柳条依依,临水照影。春风微微,朱唇若茫茫雪地中灼灼的梅花。颦笑见,忽觉仙子坠人间。素素青衣,回眸于漫天柳絮之中。
泪若断珠,不停地击地着冰棺。
泪珠无力,就像这女子的啜泣与泪水无力唤醒那冰棺里的少年。
她欣喜又悲戚的道:“哥哥,哥哥,你睁开眼看看我是谁?你看看我啊!哥哥”
啪——哒——
泪一面流,她一面道:“哥哥,我是颂儿啊!哥哥,颂儿带你回家好不好?哥哥”
“颂儿!”
忽地,一语惊破这悲戚的气氛,话语间,有惊讶,有欣喜,更有难以抑制的沉重,悲戚。
宋颂迅速转过头,则见密道里有一蓝衣的执灯人。
“谁人掌灯!”女子,眸光不负悲戚,转而代之的便是冷厉。
语气间净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
那人自密道走来,一手执灯,一手负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