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里,华灯初上。
相府里,大夫人芈韵躺在床上,身上的血触目惊心。屋里的蜡烛被透过窗缝的风吹灭了,但没有一个丫鬟上前服侍,不是她们与大夫人争锋相对,她们也不知道沈相爷今怎么了,竟然命下人仗责了夫人一百大板,夫人那样,没死,却也奄奄一息。
外头有两个守夜的婢女,后半夜里沈相爷来了,对她俩使了个眼色,她俩便退下了。进了屋,沈相爷又点燃了烛火,坐在床侧,低头看着她,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留下一片阴影。
相爷缓缓开口:“肚中的孩子真要生下吗?”
床上那人原本均匀的呼吸停下了,没有回答他却反问了一句:“那你,能容的下他吗?”虚弱的语气却又坚定。“你明知道他不是我的,日后我又怎去善待他?你到底怎么是看我的!”他的眼变得腥红。
明知他是这个答案,但芈韵却还期待着开口去问,看来,他是不会接纳这个孩子了,她只能逃离他。
可明明是这个男人误会了她,这孩子是他的,那夜酒兴起,二人双双喝醉。但第二日她却在自己房内醒来,府中人却说让她快去看看相爷,她去了,却看见他竟和一个妖艳的女子躺在一起,她转身便走。前日她才发现有了这个孩子,去找他商量,但他却说他们间至今未行床弟之事,何来之子,定是她偷了人。她不用想,便知道是那新纳的二夫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就是她,费尽心机地和相爷躺在一起。
想到这,芈韵淡笑,轻启朱唇:“相爷既然不信便走吧,我,也倦了”相爷知道她这话里是送客的意思,熄了蜡烛,轻哼一声拂袖走了。待脚步声远去,芈韵又睁开了泪眼,下了决心逼自己,她只能这般去做。艰难起身找到纸笔,写下四个大字便装进信封封了口……
腰上佩一把长剑,这是初见时他送她的,她如今带不走他,只能带上它走。从剑鞘里抽出那刃冰凉,她用指腹细细摩挲着,找不到一丝温情。刹那,芈韵将桌上杯盏打翻,在空寂的夜里发出的声音刺耳。
婢女闯进了屋,走近作势倒在地上的芈韵。她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张开了眼,将一个婢女用剑捅死了。另一个马上就要惊呼出声,却被芈韵先一步点了穴。凑近一看,竟是她的贴身丫鬟李若,她不免有些喜意。
“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扶上我走,我让你去哪你便去哪”用尽她最后的一点力气,用手揽住丫鬟的颈,白皙的手上紧握染上血的长剑抵在她的脖子上。“趁夜色,带我去宫里的陵墓,没人看见,最好不过…若是遇见些人,我便解你的穴,你便说我身体抱恙,宫里我长姐皇后娘娘诏我入宫一见,而我又受不了马车颠簸,就命你扶我入宫…若遇见的人说这样有伤大雅,你便装作慌乱先不顾肩上的我跪下求饶,那人定不会继续刁难你,走吧…”那婢女的冷汗早已冒了一身,不敢怠慢,扶上她就小跑了起来。肩上人疼得轻哼一声,那婢女自知有罪,连声认错。“无妨…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到了叫醒我,不然,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幸运的是,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翌日清晨,他们就到了。“夫人,夫人”婢女急促的言语落入耳畔,不一会儿,芈韵有了意识,她从腰间取出一袋银两:“李若,半月后你就可离开回到相府,但这半月内你需留此照料我,拿这些银两每日凌晨偷偷出宫去买些药材和吃的,不要被任何人发现行踪,否则我死,你全家便就得跟着死。今儿就先饿着,这陵墓暂不会有人进来,你扶了我一夜,先找地休息吧,明日丑时你便出宫去。”
那丫鬟听她主子认出了她,有些激动,忘了身份,没去接那袋银两,拉住芈韵的手:“主子,你终于认得了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若儿从小跟着你长大,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这次是我大意出去了一趟,让相爷责罚了你,我自知有罪,我再不会留你一个人受难,就上我留下来照顾你吧,主子!”
芈韵本不想留她下来,但见她这楚楚可怜状,知道她打心眼将自己当做姐妹,无心伤害自己,便将自己的事告诉了她:“李若,我有孕在身,是相爷的…没人相信我,待我生下娃娃后便回相府与他滴血认亲。这次是他输了。”芈韵其实芳年才二十,可向来稳重,但到那个大她十岁的男人身上,她不自觉地语气孩子气起来。“夫人放心,我定竭尽全力保小主子平安出世。夫人先行休息,我先打扫一下便也去睡。”李若听到夫人芈韵有孕在身后心跳漏了半拍,但反应过来后立刻接了话,转身走了。
是日丑时,李若易容了一番便出了宫,顺顺利利的置办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往后几月里,李若每天都为芈韵熬药,喂食,芈韵的身体一日日恢复了,肚子也渐渐大了。察觉这点,芈韵和李若都笑了,李若还说:“夫人可要养好腹中胎儿,不管你认不认,我将来都是他干娘。”原本李若胆子并没有这般大,只是见芈韵与自己渐渐放下了戒备,才敢出此言。芈韵也很感谢她,从没有将她当下贱婢女来对待,贝齿微张:“好,你便照顾好我,让这娃娃安全降世,我定满足你。”
但相府里,并不安宁。那日芈韵逃出府后,得到消息时才卯时,相爷便慌忙赶到了她的屋内,那步伐跌跌撞撞,有些迫切希望依然能见躺在床上那抹佳人影。但终未如愿,只有一封薄信飘于枕上,拆开,四个字清晰得咄咄逼人:“不曾负君”。恍然,他心死去,泪,一滴一滴,沾湿枕巾。
七月初,久违阳光透进了陵墓,这日正巧是太后的忌日,宫里怕是要来人祭拜。芈韵艰难地扶着肚子半坐起来,李若丑时出的宫,怎么到现在卯时都还未归,莫不是…
“快点,快点,把这些供品在皇上来这前先摆弄好,眼看辰时要到了,皇上早朝也快下了,你们这些个细皮嫩肉的丫鬟太监,真把自己当回事,动作再不麻溜些,小心天子要你们的脑袋!”“是。”芈韵还在想着李若的事,却也听到了外头嬷嬷在训宫人们话的声音。
她决不能在这时被发现,一旦被揪出,她得死,这腹中胎儿也必死无疑,就是为了这与她有了七个多月感情的孩子,她也不能大意行事。想着,她靠着背后的墙撑了起来,小步地往暗室移去。本就在身后十几米,芈韵拖着这幅虚弱的身子却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关了殿门,确认没人能进来后,芈韵才定下心来。突然,腹部一阵绞痛,她惊呼一声,跌坐了下来。好在外室涌进越来越多的人,她这一声不会引起注意。芈韵缩成一团,极力克制着自己,却还是疼得在这冰凉的地上来回滚动。“若儿…救救…”芈韵还没等轻唤出这句话,就昏了过去。
此时,坤宁宫内,易了容的李若正被皇后捆绑着跪在正殿中央,“孽婢,还是不肯招出芈韵在哪,是吗?也真是犟,手都被划成这样了,也不肯说,来人啊,把她拖到柴房去,碍眼!”说话的正是皇后,芈韵的亲生姐姐。
“孽障,你休想从我这得到任何有关我家主子的消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皇后娘娘您是怎么坐上这把椅子的!”李若也不似在芈韵面前的乖顺,这会儿凶狠了起来。说着,就被拖了下去。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芈韵终于醒了过来,天色渐暗,外室也由熙熙攘攘又变回了平日的冷冷清清,但李若还是不见踪影。她就这样想着,腹部有剧烈的疼痛。不好,怕是要生了。芈韵有了这样的念头,往日平静柔和的五官因为慌张促紧了些。整个陵墓里除了她自己,再无他人。芈韵只能靠自己来搏一把。
“啊~啊…救救。我的孩子。啊~啊…”一次次调整呼吸,又一次次用尽全力,孩子还是没出来。天已破晓,芈韵的墨发早已跟汗水缠绕在了一起。再试一次,就最后一次,孩子不能有事。芈韵她这样想着,拼尽全力,“啊~”
“哇呀~哇呀…”随着孩子的啼哭,芈韵再次昏死了过去,身下一地的血,触目惊心。
天破晓后过了一个时辰,孤妃身边的月芍姑姑就去御膳房给她家主子熬安胎药,约摸着这几日,孤妃也要生了。姑姑急匆匆的往御膳房赶去,脚步却在耳畔听到婴儿啼哭声后不由自主的缓了下来,呆滞了片刻,她便确认了这声音从哪儿传来。
柴屋里,李若用脚边的石子割了麻绳一晚上,麻绳终于被一点一点划开了…
折回步伐,姑姑沉思了一会,终是迈出步伐往陵墓不紧不慢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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