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离嫁出相府的时日不多了,一觉醒来也只剩几个时辰。清影前两日便被沈相安排到了起舞阁居住,那是他命人为清影亲自建造的庭院。
“大小姐,大小姐!您醒了吗?”清影还在睡梦中时,外头就来了人催促。
清影拍了拍头,迷糊的坐了起来,看向外面的天,还那么暗,怕还是五更天吧,清影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说道:“谁啊,昨夜我没休息好,想多睡一会儿,你先退下吧。”说罢又闷头向后倒去。
“大小姐,今日是您嫁去漠王府的大喜日子,还请快些起来。这您可能有所不知,嫁娶时都要起早,有很多事您还要亲自为之。”外头的婢女没走,相爷昨夜便命她寅时来叫大小姐起床,她也困得不行,但下人的命便是如此,还是要先伺候好主子才是。
“那你进来吧。”今天她就要出嫁了吗?清影眼眸垂下。
“是。”婢女推开门走了进来,放下手中洗漱的用品后,点燃了烛火,这才上前去扶清影下床:“大小姐,来。”婢女将清影的脚套上了鞋,又搀着她站起了身。
清影就任由着人摆弄着,除了这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漱完口,婢女又服侍清影洗面。
“这是什么?”清影看着婢女端来的洗面水与往日不同,有些疑惑,以前她都是用茶水来清洗面部的,用久了便习惯。
“回大小姐的话,这是由桃花和白酒调制而成的,既可以清洁面部又可令肌肤红润。今日是大小姐出嫁之日,定要比往日更注重些打扮才是。”婢女笑着答话。
洗漱完,天也渐渐亮了。
“先别梳发,帮我拿件简单些的衣衫,我先穿着。”清影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对身后婢女说道。
“可是,大小姐,今日您是要穿嫁衣的,巳时王爷便会来迎娶您,等会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先打点好,您这,就没时间梳妆了,还是让奴婢先给您打扮好吧!”婢女右手覆在左手上,焦急地对清影说道。
清影站起身,笑了笑,黯淡的双眸看向门外,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她也想再看看:“你先退下吧。辰时你再来也不晚,我还有些事儿要去做,有些人也要去见。”
“这……那奴婢告退了,还望小姐早些回来,奴婢好为你梳妆。”那婢女告退了,一室又归为冷清。
清影未梳发,只任由它们披散着,只随手取了件云丝披风裹在身上,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姨娘,我回来了。”清影走到了后院,坐到了大枣树树下的秋千上,随风晃荡着,她双手攀着秋千两旁的树藤,好似她的姨娘还在面前一样。清影还想象着,她的姨娘没死,日日夜夜,李若还在这后院中,每天清晨早起,拿着扫帚扫着昨日落下的枯枝败叶,还会唤她起床。
“姨娘,今日清影就要出嫁了,要嫁去漠王府,那里是个归宿吗?”清影说出声,泪珠与话语齐下,很久没话,清影又像是和无言的风说道:“和我一起去好吗?”
秋千荡得更高了些,是风在回应她吗?“那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清影倚在秋千上,喃喃自语。
清影闭上眼,乘着风。好一会儿,她才攸的睁开眼,起身离开后院,锁上门时,又是不舍地回看一眼那个她从前和李若一起住过十几年的小屋:“姨娘,再见。”
“谁啊谁啊!让不让人睡觉啦!”清影敲响沈诏儿的房门,到了别离的时候,她似乎愈发不舍这丫头了。
“姐姐!快进来坐!”沈诏儿打开门看到是清影又惊又喜,拉着她就进门坐在床沿边,:“姐姐,你怎么不梳妆啊?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怎么能耷拉着嘴角呢,你可是要嫁给全天下女人都想嫁给的漠王呢!”沈诏儿甜笑,那日她哭的时候,姐姐就是这样说的,她确实把这个当做真的了。
“大喜之日吗?”清影撇头看向沈诏儿,伸手理了理她乱七八糟的头发,:“诏儿,今日我就要走了。以后我不在,你万不可胡闹。还有,想娘亲了,你就去牢狱中看看也是无妨的。”
“我……那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沈诏儿听到清影说这些话,悲伤又油然而生了。是啊,清影这一去,她在这府上就是孤单一个人了,谁能带她玩,让她开心呢?清影就是她的姐姐,沈诏儿笃定,即使没有血缘,她依旧将她看成姐姐。
“傻丫头,以后我们还是能见到的。如果你真是念我,就和相爷一起来王府。”清影起了身,:“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这妆发什么的都没弄好,你再歇息会儿吧。”
“我跟你一起去,你等等我!”沈诏儿不放心清影,她即使再蠢,也看出清影的异常,她是想哭吗?
“不用啦!午时要上花轿了你再来吧。我可是要嫁给全天下女人都想嫁的漠王的!”清影笑着,转身走回去,沈诏儿看着清影的背影出了神,她是身不由己呢还是真心喜欢?为何她是这样的性子,什么事儿都要压在心里,只让人看到她笑呢?
“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快坐下吧。”婢女拿走清影褪下的披风,又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进来吧!”
一位老婆婆从门外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给清影行了个礼。
“她是干嘛的?”清影问着婢女。
“大小姐,她是绞脸婆子,这女人啊,出嫁前都是要姣一下面的,绞完之后脸上就会变得更加红润,皮肤也格外的细腻!”婢女退到一旁,给那婆婆让位。
绞脸婆子将面粉涂在清影的脸上,而用口后咬住绳子一头,两只手扯紧绳子忙活开来。先是下巴,而后是脸,额头,一点点地绞。
清影闭着眼睛,要说这要变漂亮的代价果真是要付出,这不,疼死了。
“福筷举一双,贵气从天降,去污求吉利,百年得平安。一净额头,嫁人不会饿,劳动不怕累,孝顺有人爱;二净眼睛,消灾又解难,夫妻手牵手,一直到白头;三净祥鼻,佑家保平安,早生贵子喜,夫妻两和谐;四净嘴边,出口便是吉,上轿去婆家,今夜喜团圆;五净面皮,晶莹剔透玉如肌肉,纯净白嫩好姑娘,赐你富贵万年长;耳后,颈脖,处处干净,处处清白,全家幸福过一生。”绞脸婆子绞一步就说些讨吉利的话,说的押韵,若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听到这些话才会欢喜吧,清影是被迫的,但她也不能不领好意,只好笑着说谢谢。
离辰时到来也只剩半个时辰了,君玄奕已经上了马,车队也正驶向相府,今天这一出戏不知他的父皇看的可欢心。
“小姐,换上嫁衣吧。”婢女从箱内取出了一件赤红的嫁衣,妖娆的好看,不似小家碧玉,更显皇室的尊贵。
清影从屏风后头走出,惊艳已不足以形容她。逶迤拖地的绣凤嫁衣加身,衬得清影的身段更加美好,炽热的火红,今日她是主角。
“小姐,我给您梳妆。”那丫鬟着实被惊艳到了,可她是一介奴婢,也不好多做言论。
清影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被一点一点包装起来,披散凌乱的情丝绾成了惊鹄髻,不施粉黛的素净被化成了仙蛾妆,这一来,真认不出是自己了。
“小姐,你在这候着,王爷的车队一来,奴婢就会前来通告,奴婢先告退了。”婢女行了个礼。
“嗯。”清影还是呆呆地看着铜镜里那个面若桃花的人。
“姐姐!哇,好美啊!”丫鬟刚走没多久,沈诏儿不知怎么就来了,一进来便唧唧喳喳的,看见清影这一身简直是惊呆了,这世上怎么有这么美的人!
“少胡说了。你一个人来的吗?”清影被沈诏儿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便随口转移了话题。
“本小姐才没胡说呢,你不要质疑本小姐的审美好吗!祁夜和我一起来的,只是女孩子家的闺房可是不能随便进的,而且今日除了我,只有漠王能见到姐姐美艳的样子,所以我就让他在门口候着啦!对了!姐姐,你在这府上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漠王爷马上就要到了,你再不说,我就不能帮你实现了。”沈诏儿拍了一下清影的手。
清影心下一顿,她还有什么心愿?能不嫁出去吗?答案是决绝的。但她只能笑着,不能让沈诏儿这丫头再为她伤心难过,于是清影点着沈诏儿的额头说:“你这臭丫头!是咒我是不是?我还没怎么样呢哪来的未了心愿。行了行了,快些出去吧,等会儿再来送我。”
“好吧。阿玛在前厅呢,我去帮他的忙,你可不要乱走啊。”沈诏儿不放心地撇撇嘴。
“放心,等下车队来了记得来叫我。快去吧。”清影挥挥手。
房门再次被关上,一室之中又只剩清影一人。
清影叹了一声,起身提起裙摆走向床,脱下鞋,躺下,在床正中舒展着身子,唉,舒服。想来也无事,躺一会儿吧。
“大小姐!大小姐!漠王他们来了!”婢女在门外焦急的唤着,清影正睡得熟,没听到。
沈诏儿紧随在那婢女的后面,见清影没开门,就闯了进去,:“诶!快起来啦!我给你倒綴倒綴。”
清影朦朦胧胧的睁开眼,被沈诏儿硬拖下了床,怎么一醒来又是在铜镜前呢。
“你们几个,快进来,给大小姐再弄一弄!”沈诏儿拿起一张红纸递到清影的嘴边,示意她抿一下。
“已经够红啦,还弄,就成妖了。”清影伸手挡住,她可不想把自己弄得那么妖艳。
“你看看你,睡一觉口水都流出来了,唇上还哪来的颜色呀!”沈诏儿夸张地拿起铜镜就要照清影的嘴。
清影赶紧拿起手帕擦了一下嘴,沈诏儿却一把放下铜镜,大笑了起来:“骗你的啦!哈哈哈哈!”
“好啊你,现在都敢骗我了,你别跑!”清影站起身要去抓沈诏儿,沈诏儿却灵巧地逃窜着,边跑还边笑着。
清影拖着沉重的嫁衣追逐着,冷不防碰到了椅子摔了下来,:“哎哟!”
“你怎么啦!”沈诏儿赶忙停下去扶起清影。
“抓到啦!”清影一把扯住沈诏儿。
“你!”沈诏儿中了套儿,佯装生气的样子,甩开了清影。
“嘶——”清影抚了一下背,她刚才好像真的碰到了。
“花轿到了,请大小姐快些上轿!”外头传来了人声,好像是宫里的太监。
清影和沈诏儿听到这声儿,一时间静了下来,这时才意识到了离别在即。
“盖头盖上。”沈诏儿从一旁的侍婢手中端着的长盘中拿出折的齐齐整整的红盖头,缓缓地盖上了清影的头。清影是哭是笑,是喜是悲,接下来除了她自己能知道的也只有漠王了。
“走吧。”沈诏儿搀着清影走到了府外,沈相也候在外面,君玄奕今日依旧玄色衣裳,墨发高束,跃马背之上在最前头,清影出来一眼都未曾看过。
“快点进去。”清影进了马车,下人将轿帘放下,清影端坐在轿内,向外头还站着的沈诏儿说道。
“好好照顾自己……呜呜。”沈诏儿说完就哭了出来,祁夜跟在她后面也黯然神伤着。
“先扶二小姐进去。”沈相说完,祁夜就扶着沈诏儿进去了,:“清影,不管今后过得怎么样,都别忘了在这儿你还有个家,以前是阿玛的错,不该让你受那么多委屈。漠王爷既然许了你,你就要恪守本分,不要犟,这样对谁都好,早日取得王爷恩宠,在王府里你才会过得好,不会受人欺负。”
清影听着,早已流了泪,收起哭腔:“知道了。照顾好诏儿。”
“起轿!”宫里的公公喊了话,铜锣响了起来,天上也绽放了烟花,热热闹闹的,真好。
这是真的要嫁人了。清影现在才恍若梦醒。
“嬷嬷,这是要去哪儿?”清影觉得这路有些远了,隔着轿帘问外头的嬷嬷。
“回小姐,现在要去宫中。”那嬷嬷说完话便闭上了嘴。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宫内。
“小姐您不必下来,只要王爷进去觐见一下皇上和皇后娘娘就可以了,还请小姐等一会儿。”嬷嬷嘱咐着清影。
“好。”
“儿臣参见父皇,皇后娘娘。”君玄奕向大殿之上的皇上和皇后行礼,今日他大婚,皇上与一众文武百官设宴于此。
“快起来!玄奕,今日你大婚,不必拘礼,快回漠王府吧,大殿这里朕同众卿一起同乐。”皇上喝了酒,脸色有些红,说话也有些激动。
“儿臣遵命,先行告退。”君玄奕脸上不见表情,退出了大殿,又翻身跃马。
马车又动了起来。离王府越来越近,清影越来越紧张,双手交替在一起,沁出了薄汗。
“小姐,到了!”下人拉开轿帘,嬷嬷搀着清影下了马车,又沿着小园香径进了同心殿。
“八王妃先在这坐着,王爷在前厅会客,一会儿便到。”嬷嬷说完后便出去了。
清影端坐在床沿,越来越慌,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是如何。
门开了,君玄奕带着些酒气,拿起桌上的秤杆走进了清影,挑起了她的盖头。
清影抬眸,慌张,紧张,说不清的感受,一双清澈的眸里半含着水,氤氲着雾气,忽然被揭开的盖头,她还反映不过来,一双如画颜容就映在了君玄奕狭长凌厉的丹凤眼中。
“王……王爷。”清影迷糊地抬眸仰望面前高大健硕的男人。
君玄奕不语,看着清影红润如点绛的唇,猛地俯身吻了下去,力度之大,将清影压倒在床,清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势,挣扎起来,紧抿着唇,君玄奕强行抬起她的下巴撬开唇齿吮吸啃咬,长驱直入,像是要将清影吞下腹中。
“唔”清影突然的嘤韵出声,更加刺激了君玄奕,手掠过清影白皙的脖颈,沿下骤然撕开那件火红的嫁衣,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只剩一件素雅的肚兜裹住清影美好的身子。
君玄奕欺身而上,清影说不出话,双手拼命抵着,君玄奕擒住她的双手置于头顶。
“不要!”清影惊呼出声,双手摸出藏于枕下的匕首,那是她从府中带出为了防身的,刚才进来时放在了枕下。
君玄奕看到那抹银光后,嘴角勾起,果然不是简单的女人,起了身,淡然地整理着衣衫:“女人,我不会碰你。”
“那是最好。”清影脱身后扯过锦被包住了身子,脸上有些泪痕,可还是冷着声。
君玄奕转身欲走,清影又前倾着身子唤道:“等等!”
“何事?”君玄奕只站在原地,没有转身看她。
“希望王爷明白,你我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这场婚宴只是皇家赐婚,皇上只是怕你的权势迅速扩张,想找个无德无能的女子许配给你,而我恰好是这种人,这只是掩人耳目。日后我在这府中住下,王爷和我免不了交集,但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清影口气说完,面色涨得红润。
这女人不傻,君玄奕想。:“明白就好。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清影蹙眉。
“人前恩爱,人后随意。”君玄奕转身挑眉看着清影,既然这是给皇上看的一出戏,就要演得精湛。
“有什么利益?”清影追问,她不做没有利处的事情。
“你定。”
“那我想到再说。”清影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明确地说出自己想要的。
“那这笔交易?”君玄奕故作玄虚,放低音量。
“成交!”清影忙接话,她可不会错过这笔对她只有好处的交易。
君玄奕关上房门,走了。
清影呆坐床正中,看着摇曳的烛火,今夜就这么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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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骨教主——牵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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