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四人简单地收拾了行装,便去镇上的裁衣店买几件新衣,顺带买了纱笠顶在头上。
“哼哼,这下没有人认识我了吧?”陆焱道。
“但是,感觉戴上这个,更引人注目了。”叶梓璇道。
“其实,东阳城很大,我们不一定会被李越找到。”和濂道。
“算了,买都买了,就这样吧!”陆焱说罢,见木颐望着一个地方正愣神,不由喊道,“喂,木姑娘,你看什么呢?”
闻言,叶梓璇与和濂皆朝着木颐看去。
“嗯?没什么。”木颐回过神,对上三人的目光,指指前方的一家米粮店前的木牌,道,“我只是在想,如今的粮价已经这么贵了么?”
众人顺着看去。陆焱见到上面的价格,很是吃惊。
“不对啊,怎么这么贵?”陆焱道,“这一斤写的价格,够平常买十三四斤的了!”
“无良商家!”叶梓璇怒道,上前就要进去跟老板理论,却被路过的一位老大娘拦住。
“小姑娘,别冲动。”老大娘道,“现在粮价的确这么贵,不奇怪。”
“为什么?!”叶梓璇惊讶问道。
只见老大娘长长一叹,道:“还不是因为这连年荒灾?产量低得吓人啊!”
“我记得,巫山县不是有由湘江分流引来的水来治旱么?”和濂道。
巫山虽不是江河的发源地,但也离湘江较近。湘江是大江,即便是在旱年,水势也不会弱。既如此,为什么巫山县现如今的粮价仍会如此高昂呢?
“您是说湘水河道么?”老大娘闻言,叹了口气,道,“河道前年就已经被东阳县给改掉了,湘水引到那里,我们这边便难有水,只能靠巫山山泉引下的小流饮水浇田了。”
“私改水道,官府不管?”木颐微微皱眉,问道。
“听说东阳县新到的县令李家荣有些关系,为了保持自己县的粮食产量,让上头满意,便命人连夜将水道改了去。”
“真是可恶!”叶梓璇一听,怒道,“为了一己私利,便不顾百姓了吗?如果让本姑娘遇上他,本姑娘就……”
“冷静。”木颐抚上叶梓璇的手背,继续问道,“那么,东阳县先前没有引流的河道吗?”
“有的。只是年年干旱,各地取水吃水怕也是极多,河道的水也不似以前那样多。只凭一个河道,是无法保持常年的产量的……”说罢,老大娘再次叹了口气,瘦削的脸上皱纹挤在一起,浑浊的目光中充斥着无可奈何。
“阿焱,方才在客栈中,饭钱的确这么贵么?”和濂悄悄问向陆焱。
“我不知道啊。”陆焱转头望向他,“我跟店家说,钱全部记在李越身上。”
“……”和濂哭笑不得,“但银两全在你手中,你不会是想把他押在那里做苦工还债吧?”
“那最好不过。谁都别来烦我。”陆焱哼了哼,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叶梓璇的一个大嗓门,把他着实吓了一跳。
“老大娘,您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叶梓璇信心满满道,“过不了多久,河道的问题就能完美解决!”
“喂喂喂,你干什么?”陆焱忙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你要怎么解决?”
“报官?”
“傻,要是报官有用,河道还会改了这么多年?”陆焱道,“别惹麻烦了。”
“你怎么这么怂?”叶梓璇不满地看着他,“没有看到这里的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吗?这个时候,就得有人替他们出头,伸张正义!”
她的声音不算小,附近好多人都听到了。此时此刻,他们都围了过来,目光汇聚在叶梓璇身上,有激动,有欣喜,有担忧,也有不屑。叶梓璇被这些目光笼罩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小姑娘,你真的要去找那东阳县县长,替我们出头?”一名老者颤巍巍道,苍老的模样仿佛下一刻便会倒地不起,“可是,那县长背后有人,你可万万不能动他啊!”
此话一出,似一盆凉水浇头,把众人的希望之火都灭掉了。多数人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只因想到了有关那县长的一些事。
所有胆敢忤逆他的人,都以各种各样莫须有的罪名抄家问斩了。连之前那体恤百姓、民望赫赫的前任巫山县县长,都被他设法流放千里之外,只因他为巫山县百姓说理。
如今,已经没有人敢站出来为平民百姓讨个公道了。
多数人都散去了心中希望,但仍有一些人鼓励怂恿叶梓璇与东阳县县长李家荣对着干。毕竟送死的人不是他们,有人愿意当这个英雄,自是百般乐意。
叶梓璇并未看出那些人的小心思,反而因有百姓支持她而异常高兴,以至于有些洋洋得意,打下包票一定要让李家荣付出代价。
“放心吧,我江湖出身,不会有什么顾忌的!”叶梓璇道。
闻言,那些人又是一番推崇褒扬,然后便叽叽喳喳的凑到她跟前,替她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主意。
“这位女侠,那李家荣贪生怕死,您只要喂给他毒药,他就保管乖乖听您的话,立马将河道改回来!”
“嗯,有理。”叶梓璇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女侠女侠,李家荣虽怕死,但您只要给他解药,回头他一样还能重新将河道改掉!在下倒有一计,李家荣性嗜酒,您只要将他灌醉,画下他醉后丑态,便可以此为要挟了!”
“听起来不错。”
“女侠!我还有更好的一计——美人计!您只要以美色诱惑他,让那胖子对您千依百顺,便可绝后顾之忧了!”
“好的……嗯?!”
叶梓璇正习惯性的点头,忽觉这法子有些不太对劲,便略有尴尬地站在那。
“我觉得……直接将他杀了,不就可以了?”叶梓璇道,“到时候若新任县令再不整改河道,我再想办法。”
在旁边呆站了好一会的陆焱听到此言,终于醒过神来,挤进去将叶梓璇一把拉了出来。
“喂,你干什么?”叶梓璇挣扎着,却仍旧逃不了他的钳制。
陆焱铁青着脸,将她一路拉到一个小巷中,见周围没有百姓跟来,便松开了她。
“叶梓璇,你一直都是这么天真吗?”陆焱道,语气沉着,似压抑着怒火。
“我想惩恶扬善,替百姓出头,这有什么错?”叶梓璇道。
“是没错。”陆焱道,“但说大话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你连李家荣这个人都没仔细调查过,就想去刺杀他?”
说到最后,陆焱的声音越来越大。跟上来的木颐恰好碰见他吼她的这一幕,正想上前劝一下,却被和濂拉住。
木颐转头看向他,只见他轻轻摇摇头,示意她退后,不要打搅他们。
木颐轻皱着眉头,忽觉叶梓璇这样单纯的性格,还是留在山中为好。外面的世界,并不适合她。
“叶姑娘她,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和濂温声道,“想当年,陆焱比她还要莽撞些。”
“但这些都不是游戏。”木颐叹口气,忽觉心累,“若是错了,付出的便是血的代价。”
“不付出代价,如何能记住痛?”和濂笑道,“实不相瞒,在下一点武功也不会。不也独自在外游历了两年么?”
“她与你不同,她太单纯莽撞。”木颐道,“纵然有些小聪明,但很多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呀,跟陆焱一样,太轻看她了。”和濂道。
“何意?”木颐一愣,轻看她?
“相信我,她不会以卵击石的。”和濂道,“我看人一向很准。”
木颐望着他的脸,温和的笑容一直挂着,从不曾变过,让人难以捉摸他的想法。
这个和濂,真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温文尔雅吗?
江湖极其险恶,人心深不可测。木颐忽然又觉得,她也不该踏入这里。
但好在她尚有自保之力,只需小心不被人利用即可。
待找到君墨华后,她便与他归隐,再不掺足这个复杂的世界了。
可是……究竟何时才能与他相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