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姑娘!”那人认出她后,便牵着马走了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家公子呢?”
木颐望着李越,心道陆焱这下要惨了,但仍是不想包庇他,于是道:“他现在要么在官府,要么便在仁和医馆。”
“烦请姑娘带路!”李越一字一板道。
“好吧。”木颐点点头,她刚好要去仁和医馆,便顺便带他过去。
但到了地方后,和濂刚好一个人从医馆出来。他一见到木颐,先是愣了愣,而后笑道:“回来了?”
“嗯。”木颐点点头,又问道,“梓璇不在这里?”
“嗯。”和濂应道,望了眼李越,有些不自然道,“李越兄,阿焱他不在这里,我们还是……”
“他肯定就在东阳。你不必多说,我自会去找。”李越知道他是替陆焱开脱,于是也不再听他讲下去,转身径直地离开了。
和濂看着李越迅速离开,摇头无奈道:“我只是说他不在这家医馆中,并不是说不在东阳啊。”
木颐笑了笑,问道:“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要去哪里找?”
“多半是去官府找他兄长帮忙了吧。”和濂道,“他能来这里,也应该是李萧传的信。”
木颐点点头,道:“走吧,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梓璇可能会在那里。”
“好。”
“你查出伤害梓璇的人是谁指使的了吗?”
“结合一些所查到的,我猜测幕后人很有可能是慕容凌。”和濂道,“但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他所做,那些刺客就像人间蒸发了般,再也找不到。”
“……”
二人走到街口,一辆看上去很普通的马车从他们面前经过。此时风正吹起窗前的布帘,和濂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刚好看清楚了帘后人的模样。顿时,他脸色大变。
“怎么了?”木颐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为时已晚,她看过去时,帘子已然落下。
“不,不可能……她怎会出现在这里。”和濂自语道。
“马车里是谁?”木颐问道,清音将和濂的思绪拉出,他渐渐回醒过来,看了木颐一眼,迟疑一会,开口道。
“我不认识,但她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那怎么……”木颐有些愣,不明所以,“既然感觉很熟悉,你再好好想想,从哪里见过她。”
和濂摇摇头,道:“这副模样的姑娘,若以前见过,是决计不会忘记的。”
“什么样子?”木颐忍不住问道。
“五官挺清秀,但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脸色苍白如纸,身形瘦削似骨。我印象中从未认识过生过重病的人。”
“或许,她是你上一世遗留下来的羁绊?”木颐半开玩笑道,但不曾想,和濂真的止住了脚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想,我应该知道她是谁了。”和濂自语毕,忽道,“抱歉,我不能陪你一起去了。我得追回去再确认一下,究竟是不是她……”
两年来,他一直都在寻找那位梦中人。但自从遇到陆焱后,他心里的执念好像放下了一般,再未梦见过那个人。于是,他对她的印象便也模糊了许多,让他更难以判断,方才看见的人是不是她。
但既然碰到了,他总要抓紧这次机会。至少,要搞清楚她的身份。
“你还能追上吗?”木颐问道。
“不知道。”和濂道,“但那辆马车插着一面黑旗,即便追不上,询问路人也应该能知道它去哪。”
说罢,他便转身匆匆离开。木颐自认识他起,从未见过他走路这般急过。
————
那辆马车行驶得并不快,和濂很快便看见了它,而后跟在后面,进了一个胡同。
这个胡同并不宽,仅能容一辆马车进入。和濂不明白为什么它为什么会驶进这里,但心想这可能只是一个捷径,前方会抵达大路。但未曾想到,这胡同竟惊人的长,他跟了许久,都没有走出去。
一路走着,这胡同竟连个弯道岔口都没有。房影树影密布,遮了整个天空。这阴暗的胡同里,只有马车的轱辘声在前方响着,莫名压抑。
不知为何,眼前竟越来越暗,似走进了浓重的黑夜。和濂眨眨眼,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路了,于是不由得靠墙走着。只有那落在手中厚实的手感,才能让他稍稍安下心来。
前方的车轮声戛然而止,唯一的声源不见了,耳边响彻的是他咚咚的心跳声。和濂莫名的慌了。他撒开扶着墙的手,摸黑快步上前,想走到马车边上,但走了七八步了,伸在前方的手却没碰到任何东西。
“奇怪,这马车距离有这么远吗?”和濂自语道,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却仍未触碰到马车。
“……”和濂停住,不再往前,向右靠去,想再贴着墙走。但一个踉跄,原本右边没几步的位置,已经不再是石墙,他险些倒在地上。
“这究竟是哪里?”和濂心想着,“莫非我已深陷幻境之中?”
江湖上有那么一两招奇术能致人入幻,但这样无声无息地便让人陷入幻境,未免太可怕。
和濂稳定心神,坐在地上环顾着四周。如果对方想要杀他,根本无需费这么大的心思。
忽然,他看到前方有一光点,光点越来越大,仿佛是它朝他走来,直至将他吞没。
眼前场景忽然一变,他正端坐在湖中小舟上。风的吹拂,水的声响是那么的真实,让他一时间难以回过神来,只迷茫地抬起头。
面前有一位碧裙女子坐在舟边,正伸出纤纤细手抚动着湖上碧波。她的笑意微浅,似湖上清荷那般恬静淡雅,让他一时失了神。
“舍下朝中大小事来陪我,真的不要紧么?”那女子轻绾起的发丝被湖风吹起,遮住了她的脸。一声清音入耳,似听瑶琴飘扬。但那琴音中却丝毫不见意蕴深长,唯留一份淡然。虽不似酒般惹人迷醉,但他却总是听不够。
“春色正好,我若不带你前来,只怕你会一直闷在荷池轩中。”他怔着,不知该回什么,却听到有一个陌生的声音自口中发出,“闲时多出来走走,人间之景,有时并不比山中逊色。”
“的确。”女子浅浅笑着,抬头望向远方,“晨时水雾弥漫,朦胧隐约之景,山中确实不能见到。”
“那你愿意让我陪伴你走过这一生,看尽世间好景、享尽人间乐趣么?”和濂又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这次,他的心跳竟加快了许多。他莫名地期待着对面之人的答语。
湖上水雾忽然加重,弥漫在眼前。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仿佛被拉长,让他看不真切她的模样,连她的声音都飘远地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让他难以触得。
和濂见此,心里不觉有些焦急,想要冲出这阻挡他的团团迷雾,抓住那女子的手,好让她再也离不开他的身边。但越是焦急,女子的身形便越来越模糊。
“不要走,天颐……”
一滴热泪,自眼中流下。
眼前,又重新陷入了黑暗。在这黑暗中,和濂口不能语,身不得动,仿佛身体被钉在了地上,只有思维在活跃着。
“看来,离苏醒尚还需一段时间。”一个女声在耳边响起,和濂努力地转动眼睛,才勉强通过余光看到白袍一角。
“睡吧,你的时日,不多了。”那个声音平静地道,仿佛只是在宣告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莫名地,和濂心底有些惧意,想要动一下身子,却被弥漫上来的困意给吞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