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微将破损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后背,掩盖住丑陋可怖的“血狼”图案,慢慢踱进这个被樱花树掩映的小村落。
这个村子很小,只有一条大街,没有店铺,也没有客栈,街上行人也不多。戚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个小村叫“樱花屯”,全村才一 百多人,平时靠种田和打猎维持生计,采买日用品都是到五十里山外的大镇——二郎镇去。
戚微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再走五十里山路,到二郎镇碰碰运气吧!”转身要出村,却发现身后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跟着,手里拿 着一卷破损的竹签书籍模样的东西,大大的眼睛怯怯地望着他,眼睛里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戚微蹲下来,问他:“小朋友,——小兄弟, 有什么事吗?”
那小孩子眨了眨眼睛,问:“你识字吗?”
“当然!哥不是吹,天文地理、诗词歌赋……都还懂一些。”戚微心想,不然啥都不懂我这大学不是白上了吗?
那小孩子眼里露出喜色,说:“大哥哥,我叫杜文武,你能教我读这上面的字吗?”说着将手里的竹签卷轴递给戚微。
戚微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头一行字是:“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原来是《孙子兵法》 十三篇的第一篇“始计篇”。戚微合上卷轴,问杜文武:“其他的呢?”
杜文武道:“在我家里,我爹收着呢,他不识得几个字,又没钱请老师,天天发愁怎么教我读书呢。”
戚微心想,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徐妍慈,并且后背“血狼”随时发作不知道自己小命还有几天可活,倒不如先教这孩子读书识字,先混 口饭吃,再图其他。于是,戚微向杜文武说,得问过他父母才可以。
戚微随杜文武来到杜家,但见矮矮的院墙和一个小小的柴门,再就是几间石头砌的破房子,屋里也没什么豪华摆设,院里也没什么牛羊 。杜文武的爹娘倒是老实人,听见戚微答应教自己儿子读书,眉开眼笑,心里乐开了花。
杜文武的父亲叫杜义,年青时当过兵,后来在一次战役中腿受伤了,就解甲归田回来了。杜文武的母亲叫“秀娘”,虽然是山里人,但 相貌不俗,且贤淑知理,话不多,每天和丈夫、孩子生活在一起就很知足了。杜文武这个名字里的“文武”两个字,是杜义取的,他希望自 己的儿子能文能武,长大做一个有出息的人。
戚微问杜文武:“长大了,你打算做什么呀?”
杜文武扬头说道:“我长大了要做将军,为大唐守护每一寸土地!”虽然满脸稚气,但这话说得坚定无比,仿佛他现在已经是一名大将 军了似的。
戚微也不觉受了感染,竖起拇指夸奖道:“我们文武,好样的!”
杜文武开心地笑了,又说:“我还会一点儿拳术呢!”说完,放下书本,在院子里拉开架式打了一套拳,踢、踹、扫、砸、抓,闪展腾 挪,倒也显得稳扎稳拿,有模有样。看得杜义咧着大嘴笑,显然对自己儿子很满意。
戚微连连叫好,心说:“nnd,这孩子比我都强,我一招一式都不会。”
杜文武喘了口气,说道:“这是我爹教的。我再练一套。”说完,挺胸站立,眼神坚定,双手抱“球”,然后向左右一分,左手变掌在 头顶划了个弧线,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刷”地由中宫刺出,随即脚步变幻,展开了一套不同于刚才的拳法,但见小小孩童,身影竟有几分潇 洒飘逸。戚微看得呆了,竟忘了拍手叫好。
杜义“呵呵”笑道:“这是村西头萧家兄妹教他的,这孩子緾了人家好几天,才教了这一套拳法,说是叫什么‘指点江山’,我这当过 兵的可不会这个。”
杜文武打完,收拳站立,又闭目深吸一口气,才过来坐在矮凳上跟戚微说:“这是萧昶哥哥和萧乔姐姐教我的。”
戚微被这套拳法吸引,产生了极大兴趣,就让杜文武教他。杜文武道:“好,我教你练武,你教我识字。”戚微点点头。
自此,戚微就在杜家住了下来,每天除了教杜文武读书,就是跟杜文武学习“指点江山”拳法,倒也相安无事。
谁知,好景不长。这一天夜里,戚微竟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看到“血魔”冯罡斗在那里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他那双可怕的 眼睛向戚微瞪来,嘴里喊了一声“起!”,戚微竟觉得自己身体跃向空中,不由张嘴大叫,却只听到自己发出的竟是狼嚎声音。戚微向自己 全身一打量,“啊!”竟然满身都是红毛,不是“血狼”是什么?戚微惊恐万分,却似是不受控制,身体向下跌落,吓得不由自主地一用力 ,身子又跳了起来,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樱花树上,再一跳,落向不远处一家房顶上,然后几个起落纵跳,蹿房越脊,来到一家砖瓦房的屋顶 ,朝天嚎叫一声,纵身下来,冲破窗户,将里面睡着的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拖下床,一口咬断脖颈,将嘴靠近喷血的腔子大口大口喝起血来 。床上还躺着一个人,那是这个死去的男子的老婆,只是她早被眼前一切吓晕过去了。迷迷糊糊中,戚微喝饱了血,回身跃向房顶,几个起 落,回到杜家,躺到便睡。第二天,戚微醒来,心有余悸地想:“我怎么做这个怪梦?难道真如冯罡斗说的,我以后每天睡不安稳,天天噩 梦缠身?”
吃早饭时,杜义说:“村里出大事了!全村的人都吵着要逃呢!”秀娘也是惊恐不已,说:“昨夜村里来了一只狼妖,将马有福咬死了 ,血都吸干了!太可怕了!”
戚微呆住了,原来昨晚不是梦,是真的!可他不敢如实相告,怕吓着杜文武一家,但又怕自己越来越严重,万一伤及杜家,那可是恩将 仇报了。于是,戚微向杜家辞行。杜文武却不舍得让戚微离开,抓着他的手不撒开。
杜义不明就里,不知好好的为什么说离开就离开,就挽留道:“《孙子兵法》还有一篇没教给文武呢,哪里差这一天半天的,教完再离 开,也不会耽误你什么事吧。”秀娘也是替孩子着急,一双恳求的眼睛望着戚微。
戚微叹了一口气,说:“好,我马上就教,晚上离开。”
杜文武不想让戚微走,就故意问这问那,拖延时间。平时,一教就会,今天杜文武却头脑不灵光,学会后面的忘了前面的,还曲解字义 ,一直到吃晚饭时,才算把最后一篇教完了。
既然到了晚上,只好待一晚,明早再动身离开了。戚微最大的希望是今夜不再有狼妖出现。戚微睡觉前,把杜义叫过来,让他用绳子把 自己绑起来,跟床绑到一起,越紧越好。杜义虽然不明白戚微的用意,但通过这些天来的相处,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个好人,朴实,善良,为 人正派,就照他说的办了,用了自己以前打猎时捆绑野猪的三条绳子,死死把戚微绑在床上。
戚微心里一直默念:“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真武大帝,玉皇大帝,我佛如来,真主,天主,基督,耶稣,妍慈,阿娜尔·古丽,二叔 ……保佑我今夜相安无事啊,谢谢大家了!”念着念着,闭上眼睡着了。
甫一入睡,戚微觉得不妙,身子像昨晚那样不受控制,竟挣断绳索,压碎木床,跳出屋外,在院子里朝天嚎叫了一声,一跃上了房顶。 睡觉的杜义和秀娘、杜文武都被惊醒,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戚微起起落落,蹿房越脊,一家一家搜寻,遇到活人便是一口咬断喉咙。
这樱花村,本来因为昨夜的怪事,听了马有福老婆的讲述,就逃了五、六十人,现在只剩几十人关门闭户缩在被子里大气不敢出。可他 们都是凡人,哪里逃得过狼妖的魔掌?没多大功夫,全村人几乎被屠杀殆尽。但见整个樱花村血流成河,妖气冲天。
戚微回到杜家,只见杜义一家三口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戚微望着杜文武,不觉眼中流泪,他大吼一声,“天啊,为什么?为什么 这么对我?”但他耳中却听不见自己说话,只听见几声狼嚎。戚微强忍着全身的灼痛,口里嚎叫不止。
杜文武望着眼前的这只红色的狼,怯怯地问:“戚哥哥,你要吃掉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