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弟弟,子夫的生活有了乐趣。娘去侯府洗衣服时,就由她照看弟弟。她给弟弟喂粥,喂菜汤,给弟弟换洗尿布,天气晴朗时还会抱他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俨然是一个称职的小母亲。
卫青一天天的壮实起来,脸不皱了,会伸着小手乱抓舞了,会冲着姐姐笑了,会咿咿呀呀的叫了。生下来瘦弱的他,果然像野草一样茁壮的成长了起来。
邻居们听到卫家有婴儿的啼哭,很是好奇,“子夫,你们家怎么会有小孩?”
“我妈妈生的呀!”子夫理直气壮,她不知道她们问的小孩并不是她。
邻居见子夫如此说,认定卫大娘与人私通生下了一个私生子,毕竟她男人过世快两年了,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他男人的,又不是哪吒,可以一怀三年。
终于有与卫大娘关系不错的妇人直接壮着胆去问卫大娘,“卫娘子,你家为何会有个婴儿,听子夫说是你生的。”
卫大娘一惊,子夫这孩子怎么这么诚实,什么都往外说。
子夫刚好出来,听到隔壁婶婶的话,大声回答,“婶婶问我家怎么会有孩子,我家的孩子当然是我娘生的,我哥,我姐还有我,不都是我娘生的吗?”子夫没有说青弟,因为她认为青弟不能算孩子,他只是婴儿,起码要会走会说话才能算孩子。
邻居听子夫这么一说,知道是自己会错意了,小孩子的话自然不能当真,“那我们都听到你家里有婴儿的哭声,这个?”
“哦,那是我一个远亲家的孩子,送来我家寄养一段时间,孩子的娘生他的时候不在了。我不是生养过仨吗,就帮着带段时间。等孩子大些好养了,他爹会来接他回去。”卫大娘除了不敢认这个孩子外,其他的也不算在说谎。自己虽然活着,以现在的身份,只怕这一辈子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承认是孩子的娘,说是死了,对她,对孩子都好。郑季答应等卫青大些好养活了就带他回去认祖归宗,这是事实。
邻居虽然好奇,但心思并不坏,满足了好奇心后,也没有多想就离开了。有了邻居婶婶的代为传话,其他的邻舍们就知道卫青是子夫家亲戚的孩子,对子夫叫他青弟也就不奇怪了,卫青得以从躲躲藏藏正式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邻居们都很喜爱这个苦命的孩子,看他长得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张家婶抱抱,李家叔逗逗,不知不觉中卫青一天天的长大了。
卫青自会走路开始,就成了子夫的小尾巴。娘整天在外,姐姐既是他的好玩伴,也是他的好娘亲,饿了找姐姐,摔了找姐姐,被别的孩子欺负了也是找姐姐。白天寸步不离的跟着姐姐,晚上也要和姐姐同睡。姐姐说什么他都听,姐姐就是他最亲的人。
子夫对青弟感情也很深,年幼的她把照看弟弟当成自己的责任。哥哥、姐姐不在身边,有弟弟陪着,给她的童年带来了很多乐趣。
卫大娘在卫青断奶后,曾去找过郑季商量卫青的事。郑季要么躲着不见,要么推说有急事,实在推脱不过就摸出几个小钱塞给卫大娘。卫大娘看他的态度,心寒不已。
随着卫青的长大,家里的经济情况慢慢好了起来。
石家药铺的掌柜会时不时的悄悄接济他们家,现在长君学徒期满了,在药铺做了帮工,每个月都能领到工钱。师娘虽然还是刻薄,说话依然难听,但工钱总是得给的。
少儿在侯府给小少爷做y环,不用做粗活、重活,得到的赏钱却比别的奴婢多。加上卫大娘洗衣的工钱,一家子的生活过得好了起来,数数家里积攒下来的钱,离给少儿赎身差得还很多,可日子总算是向着好的方向越来越好了。
卫大娘没了金钱上的忧虑,看着越长越大的卫青,心里满是欣慰。还好当初郑季没有把青儿抱走,毕竟是自己的骨肉,真要把他送去郑家是万万不舍的。别人家纵有金山银山,又怎及在自己家自在,茅屋寒舍,至少能一家团聚,其乐融融。
卫大娘有了这样的决定,就再没有去找过郑季,就当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孩子是她自己要生下来的,她从来没有后悔生下他。
可惜,一切都不能如卫大娘所愿。
一个冬日的傍晚,惨白的夕阳眼看就要落在远方的群山之下了,淡淡的余晖抚摸着行色匆匆的晚归路人,温柔却没有一丝热气。天气寒冷得人们缩着脖子,恨不能快点回家享受家里的热汤热饭。
子夫在灶前做饭,娘快回来了,要赶在天完全黑下去前把饭吃了,不然点灯又得费油。寻常人家的日子总是得掐着手指算着过的,有时得防无时。
卫青站在灶旁看着姐姐忙碌,邻舍家传来了饭菜的香味,引得他直咽口水。正是长身体的孩子,加上白天到处乱跑,饿得就快。
此时,院门被人“呯”的一声推开了,何人如此粗鲁,怕是把整扇柴门都给撞下来了。
“娘?”子夫诧异。
回答她的是一个妇女尖厉的声音,“郑季,你这个杀千刀的,快给我滚出来!”
子夫忙出来看,“大婶,你找谁?”
“郑季呢?快叫他滚出来,!郑季!郑季!”
“大婶,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我娘还没有回来,只有我和弟弟在家。”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她指了指吓得躲在身后的弟弟。
妇人一见卫青,怒目圆睁,声音提高了八度,“总算让我看到了,这个小野种!”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卫青。
子夫没料到妇人居然如此不讲理,忙用小小的身子护住卫青,一边大声唤道:“李婶,张伯,快来呀,有人欺负我和弟弟!”
妇人闹出那么大动静,热心的邻舍早扔下饭碗,跑到卫家院门口来围观了,有的是来热心帮忙的,也有的纯粹是来看热闹的。
李婶和张伯听到子夫的求救,三步并做两步冲进院子,李婶如老母鸡护崽般的护在姐弟两人身前。张伯伸开双臂,挡往妇人往前扑的庞大身躯。
“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对孩子动手动脚。”李婶好心相劝。
“就是,我们虽是贫门小户,可这平阳城也是有县老爷的,不能这么仗势欺人。”张伯看妇人穿戴不像一般小户人家,加上妇人的恶形恶状,这么说着给自己壮胆。
其他邻舍也趁机一拥而入,场面一下混乱了起来。
妇人一看来了这么多人,毫不犯怵,反而更加的张狂了,“我欺负人?!你们可知,这家的女人勾引我男人,还生下了这个小野种!”
妇人的话让大家听了一惊,卫大娘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品行大家都清楚,怎么可能?
“你们不信?”妇人声音更大了,“这可是我男人喝醉酒跟我说的!再说你们看看这野种,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众人闻言,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卫青,不知是卫青真的和子夫太像,还是疑心生暗鬼,总之,经妇人这么一说,果然是越看越像亲姐弟。
“你们别不信,不然等那个贱人回来当面对质。要是她不认,我就告到县老爷那里,来个滴血认亲,到时看她怎么抵赖。”
众邻舍听了,这事还得上衙门,顿时看热闹的心就淡了。要是上衙门,没准就会让他们去做见证,既耽误功夫,又得罪人。有聪明的见势头不对,就开溜了,其他人也陆续跟着走了。最后院子里只剩下了李婶、张伯,胖妇人和子夫姐弟。
子夫大哭,“你凭什么骂人?”
李婶看不下去,“我说你别闹了,她家大人不在,你也闹不出什么名堂。等改天她娘在,你再来吧。再说捉奸捉双,到时只怕你男人也脱不了干系。”
妇人本来打算打滚撒泼大闹一场的,现在见围观的人散了,也没了这个兴致。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郑季再说,没准他又钻哪个贱人的被窝去了。想他吃自己家的,用自己家的,不是自己的爹周旋,凭他那么个货能做县吏?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还是让他给蒙骗了,还弄出个野种来,都养这么大了,自己还蒙鼓里。反正这个贱种在这也跑不了,等捉到那对奸夫淫妇再一并处置。
妇人抹了抹刚才太激动喷出的唾沫,捋下刚才挽上去的袖子,“你们等着,这事没完!”说着,地动山摇的跺着脚走了。
卫青见凶神恶煞的妇人走了,才扑到子夫怀里,大哭起来,“姐!”说不尽的委屈,他虽然不懂妇人说的什么,可骂人的话还是能听懂的。
李婶和张伯把他们送进屋,叹了口气走了。这算什么事,被妇人这么一闹,不管事情真假,叫她们母子以后还怎么在邻舍面前做人。寡妇再嫁不稀奇,可通奸那可是官府要过问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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