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水城河畔。
杨柳开始冒出新芽,倒影染绿了水城河里的水。
水城依旧很冷,一点儿没有春的气息。
早上九点半,在这条水城最出名的创意街里,隔几米就有根木凳子。水城人仿佛从出生就适应了这种天气,老人们悠悠闲闲地坐在凳子上唠家常,中年妇女们抱着孩子,遇人就打招呼,孩子也不认生,冲谁都哈哈笑。
其乐融融的氛围,独独一个角落里,坐了个单薄的小女孩。乱糟糟的发型,裹着深色的大棉袄,坐在椅子上东瞅瞅,西看看。
女孩圆脸,白得吓人的皮肤上有些许雀斑,倒让她看起来有生气了些。
她叫柯以布,二十三岁,算是水城人,又不算水城人,严格地说,她不是人。
两百多年前,她还只是一株小薄荷,在四川的一片农田边摇曳着自己的身姿。忽闻两个醉酒的仙人在争吵,或是因为听得了天音,被祸及池鱼,在两个仙人大打出手的时候,被挥到了水城。
水城的山养不了薄荷,幸亏柯以布一家落在半山庙后,本就沾了仙气,加上日日听诵经,终于修成了个地半仙。
这一家人捡了个大便宜,定是要还的,这辈子还得和人一样过,功德圆满才能升仙。
柯以布的爸妈47,弟弟11,像人一样生活在水城。爸妈搬离了后山,开始夫妻俩的修行,周末才回来一趟,柯以布便是被弟弟柯以木照顾长大。
柯以布和人类小孩一样读书、读书、读书。尽管是个半仙,智商却比普通人还低上一些,好不容易撑到大学毕业,也面临了人类小孩同样的问题-找工作。
磕磕碰碰一年多,工作也没稳定下来,去哪家公司哪家公司不给发工资,要不是仙界有不准乱用法术的规定,她定要让这群没良心的老板好看!
可能命运司听到了她的呼唤,后来她每到一个公司,公司都会倒闭。
“这是我的劫,嗯,度了就能飞仙了!”柯以布经常如是安慰自己。
从上一个公司辞职后,柯以布打车去找爸妈拿生活费,现在支付非常便利,可她就喜欢数钱的快感。
司机师傅是个中年大叔,一贯地热情,不断问东问西找话题:“小姑娘,你是被辞退了吗?”
空气突然安静。柯以布也不回答,装作专心地玩手机。
师傅也觉得需要缓和一下气氛,便打开了收音机。
一个男声从收音机里飘了出来,轻轻柔柔地飘进柯以布耳朵里。
“尬尬在这儿提醒各位,驾车出行注意安全,记得系好安全带,尬尬与您一路同行!”
柯以布听呆了。上一个公司的同事全是公鸭嗓,像是把全水城难听的声音集合到了一起似的,突然听到这柔得像水又挤得出蜜的声音,柯以布沦陷了。
“他说他叫什么来着?”
“尬尬,张尬尬,水城著名主持人,你不知道么!”司机师傅又找到了话题。便开始给柯以布普及起张尬尬的知识。
柯以布暗拍脑门,自己近几年都没看过电视,也不听收音,还真没听过有这号人物。
“这个人在水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一手带起来了水城电视台,现在还开了家影视公司,好像叫西街四号!”
司机师傅滔滔不绝地讲着,像是要抖出张尬尬的祖宗十八代。
“师傅,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柯以布一边记信息一边纳闷,还是问了出来。
“我是他大舅!”
就这样,回家后的柯以布投了份简历,成功面试进西街四号。
可惜的是,柯以布面试的时候没见到张尬尬。
今天是她上班的第一天,公司规定十点上班,九点半来的柯以布孤独、无助,又没钥匙,只好在外面坐着,观察周边环境。
这条街有个很霸气的名字,叫创意小镇。依着水城河而建,分为东西两边街。每条街都有十二个小别墅一样的独立建筑,西街四号就位于西街的四号,上下两层。
建筑都是落地窗,白天外面看不见里面,晚上里面看不见外面。
柯以布等到十点,冲向办公室,没人来开门。
十点半,依旧没人来开门。
十一点,终于有个睡眼朦胧的男孩子来开门了。
“你好,我是新员工,昨天来面试那位,我叫柯以布。”柯以布挤出笑容,和男孩子打招呼,主动伸出手。
男孩轻碰了一下柯以布的手,算是握手了:“你好,我是设计部的柳影路,叫我柳条就行,坐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吧,等张尬尬来给你安排工作。”
柯以布坐在沙发上打量着柳条。
好一个俊美的男孩子,五官立体,眼睛大到犯规,人又纤细,留个小平头干净利落。柯以布猜想他叫柳条可能是因为他太瘦了。
捏一捏肚子上的赘肉,嗯,今天起一定减肥。
午饭前,同事们陆陆续续都来了,柯以布也一个一个认识了。
橙子,公司设计部的老大,身材火爆长相天使,被称为公司男生克星。然而从柳条看她的眼神,柯以布猜测他们肯定有故事。
阿金、熊猫、大福,项目部员工,长期不在公司,能遇见他纯属巧合。
小驴子,行政部部长,实际上行政部就他一人,实际上公司暂时还没组建起行政部,小驴子孤军奋战,上班时间在办公室看到他,说明运气好。
所有的员工柯以布居然一次见完了,一打听才知道,今天周一,要开大会。
张尬尬也要出现。
柯以布没有把自己来公司的真正原因告诉任何人,只一个人在那儿紧张。以她这么多年玩游戏的经验告诉她,声音好听的人,一般都丑。
公司中午包午饭,柯以布吃得心不在焉。
“不要客气啊,不要害羞啊,多吃点,多吃点!”橙子不停招呼着柯以布,伸出筷子打了一下柳条的筷子:“饿死鬼投胎啊!”
一群人在一起哈哈大笑着。
柯以布突然觉得,公司的气氛好融洽,每个人的颜值还都在线,下午也能见到张尬尬。难道这次,自己找对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