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玄机阁的人络绎不绝,今年绝对是玄机阁最热闹的一年。
种满修竹的庭院里,一位白衣胜雪的翩翩佳公子,负手而立,像是要乘风而去。青丝用一根翠绿玉簪子挽着,有碎发迎风飘扬。此刻的他仰头望向天际,好似在盘算什么。
身后走来玄衣男子,看到这一幕,顿了顿脚步。他的少阁主,连背影都那么与世独立,羽化登仙,更不要说他完美无瑕的侧颜及正脸。越走越近,有淡淡的清香传来,他已经分不清是少阁主身上的芳草想,还是修竹的竹叶香。
慕容相宜,作为玄机阁的少阁主,他大概是玄机阁里,开始接管事务年纪最小的一位。但是可千万别小觑了他的能力,他的能力跟他的容颜一样,令人赞叹不已。
“都办妥了吗?”慕容相宜背对着南阳,开口问道。
“少阁主,属下已经命人将两人的画像都画下来了,请您过目。”身后的白衣男子举着两幅画像,毕恭毕敬。
慕容相宜从随从手中接过画像,只看了两眼,就交还到白衣男子手里,他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南阳,快马加鞭,将画像送至庆都,务必亲自交给红娘,她知道该怎么做。”
说道红娘,白衣男子突然想到一件事:“少阁主,红娘来信说,无言时常去醉梦楼见一个名叫红绡的花魁,她问需不需要派人盯着。”
慕容相宜一皱眉,如今他听到无言二字就异常敏感。
乌云席卷了大半边天空,本就昼短夜长的冬日,此刻就已昏昏沉沉。
“要变天了。”慕容相宜观了这么久的天象,终于有了结论。
南阳看了一眼这乌云密布的天空,一头雾水,少阁主这是让他派人盯着还是不盯着啊。
“无言此人神秘莫测,先不要打草惊蛇。”
得到了准确的指示,白衣男子却依然不离开。
慕容相宜心思细腻,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有话就说。”
“少阁主,玄门在江湖独善其身这么多年,其他三门也从来不过问朝堂之事,如今少阁主真的要将玄机阁卷入这场纷争么?”他南阳不是圣人,也不求飞黄腾达,只求在这乱世中有一安身立命之所。
慕容相宜仰天长叹:“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南阳,玄门这么多年屹立不倒,不是因为玄门独善其身,而是玄门择明主而居,进退有度。玄杏阁与玄音阁如今只是按兵不动罢了,但他是玄冥爷爷看中的人,我相信他。”
南阳羞愧,低头认错:“是属下狭隘了,南阳必当誓死追随少阁主。”
其实慕容相宜没有告诉南阳,最重要的是他对玄机阁有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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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丰四年,慕容相宜被他的祖父慕容敬送到玄冥老人那学习武艺,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原本毫无联系的两个人成了最好的兄弟。
在诺大的武抻殿里,每个学者的年龄都比他年长,除了一个身着银色绸缎的小男孩与他岁数相差无几。
“我叫慕容相宜,你叫什么名字。”相宜性格温和,从来都不是主动的人,但是这个男孩子实在是太好看了,连他都自愧不如。
没想到对方连瞧都没瞧他一眼,这让受过良好家教的他不能接受。
“我娘说队别人视而不见,是十分不尊重别人的行为。”
他没看到小男孩握着的拳头紧了紧。
“那你娘有没有告诉过你,随便找别人搭讪也很没礼貌。”
慕容相宜的嘴巴瘪了瘪,没有反驳。
他天生好脾气,不与人争吵,待人宽和,在众师兄中人缘不错。
小男孩却恰恰相反,独来独往,从不与人攀谈。
可就算如此,麻烦还是找上小男孩。
有个师兄看不惯他的孤傲的样子,栽赃他偷了银子。
小男孩傲气,不肯承认,与师兄打的不可开交。慕容相宜心地善良,见劝架劝不住,索性整个人扑在男孩身上。
最后两人被打的鼻青脸肿。
跪在思过殿里,男孩子终于第一次跟他说话:“为什么救我?觉得我可怜?”
慕容相宜想都没想:“不是啊,我相信你啊,银子肯定不是你拿的。”
男孩偏过头来看他,看见了一双澄澈的眼睛。
“谢谢。”
慕容相宜纯真的笑笑。
他们的友谊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然而让慕容相宜决定终身追随左右的却是因为玄机阁所发生的事。
那个时候,发生了两件怪事。
第一件,玄冥老人无故失踪了。玄冥阁群龙无首,当时江湖上有多少门派打上了玄冥阁的主意。让这些门派希望落空的,正是当年那个孤傲的小男孩。他拿着玄冥老人的传位之戒,接管了玄冥阁。
当然玄冥阁内不服他的人比比皆是。
他说:“不服我可以,杀了我,阁主之位就是你的,不然都给我乖乖闭嘴。”
每个向他宣战的人,都以失败而告终,反对的声音终于渐渐消散。
同一段时间,玄机阁也遭受了重创。
他的爷爷——玄机阁主突然暴毙。玄机阁与其他三阁不同,阁主之位向来只传给慕容家族嫡子。
他的父亲慕容恪作为慕容家的嫡子,是毫无疑问的玄机阁下任阁主。
但是一向和睦相处叔父们,像是仇人一般,对阁主之位争夺不休。
于是他的父亲成了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的众叔父们,为了阁主的位置,居然合谋害死了他的父亲。他势单力薄,他母亲蒋雪乔出身书香世家手无缚鸡之力,他们一度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
就是那个时候,男孩说:“想要成为玄机阁主的,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他的叔父们自然不放在眼里。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被别人放在眼里的人,救了他和他的娘亲。
这件事成了慕容家永远的耻辱,他下了命令,谁也不能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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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快马加鞭赶到了庆都。
他从后门闪进了醉梦楼,醉梦楼的老鸨红娘已经在等着他了。
“这两封画像上的人十分重要,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红娘妩媚的一笑:“让少阁主放心吧,这件事一定办妥。”
说完手不自觉的展开画像。
看到画像的那一刻她愣了片刻,随即又笑了。
“怎么了?”南阳纳闷的问。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红娘的笑意更深了。
南阳更加好奇了:“此言何意?”
“喏,就这个人,也算得上是醉梦楼的常客了。是个情场老手,风花雪月。更巧的是……”红娘指着暮星说道,“今天他就在醉梦楼。”
南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暮星的画像。
“既然有线索,那就查查吧。”
“晓得了。”
还没有走进红绡的房间,就有暮星调戏姑娘的声音传来,所以可以想象无言走进房间,看到暮星左拥右抱时的表情。
“啧啧啧,不愧是我们风流倜傥的暮星大人,风花雪月,处处留情啊”还是没能忍住调侃他。
暮星也不难为情,遣散了房间里的姑娘,转而开始调戏起无言来:“当然比起曦美人来,这些货色都差远了。”
“滚。”虽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他还是没忍住。
但是暮星好像兴致正高:“不过话说,你这装束,倒是也可以和我媲美,也就比我差一点点。”
“不敢当。”无言没好气的说。
觉察到无言的不满,暮星开始灭火了:“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说正经事。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要听哪个?”
“好消息。”无言想都没想就做了选择。
“成端煜如今就在庆都,而且近在眼前。”
无言皱眉:“近在眼前是什么意思。”
暮星双手一摊,表示他也不知道。
无言白了他一眼,问道:“那么坏消息呢。”
习惯性的,暮星用手摸了摸鼻子,无言有种不好的预感通常,暮星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你都不好奇我用什么交换的这个消息么?”
“爱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这套对付划筝的方法用来对付暮星,依然奏效。
暮星举手投降:“我说我说。说好了啊,我说了可不能打我。”
“说。”无言感觉所有耐心都在这一刻用完了。
“咳咳咳,我将你是灵宫宫主的事作为条件,跟玄机阁换了消息。大概他们觉得这个消息价值不菲,还送了个我附带的消息——妙笔生花。”
“妙笔生花?”无言喃喃自语,陷入了沉思。
但是重点难道不是无言是灵宫宫主被暴露了这件事么,暮星无语:“喂,曦美人你是不是被我调戏傻了。”
回过神来,才找到暮星的重点,但是却出乎意料的,他显得过于平静:“无所谓,反正过不了几天,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仅仅是玄机阁。”
“什么意思?”这回轮到暮星摸不着头脑。
只是好不容易让无言抓到一件能吊足暮星胃口的事,他哪能这么容易松口:“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了,再帮我办件事。”
暮星撇撇嘴,吊着他也就算了,还要帮着跑腿,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看出了暮星的不满,无言心里暗爽,却不表现出来。
“找人你应该很在行吧。”无言对着暮星挑了挑眉。
暮星放下杯子,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成端煜?”
“聪明,那就拜托你了。”不待暮星回复,‘嗖’的一声从窗外飞走了。
“诶,诶,本公子还没答应你呢。”暮星冲着消失的身影大喊,回复他的只有树间的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