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之花》 10.杜父

    那一耳光并没有落在杜雨晨脸上，而是停在了半空中。

    “大叔，在我们的校园里打本校的学生，这可不好。”何彦华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抓住了杜父的手。

    杜父不满地收回了手，“这是我家的家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管！”他也注意到了周围人的目光，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但你敢在学校里动手，就是学校里的事。我完全可以叫保安把你请出去。”何彦华说着把杜雨晨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杜父看了看两人，猜到几分，“你这么护着她，你是她男朋友？那你看清楚一点，我是她爸爸。”

    “够了，你不是我爸，你不配做我爸爸，你从来就没有尽到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我要跟你划清界线，等节后我就去改姓。”杜雨晨突然发飙，引来路人的注目。她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在旁人那刺眼的目光中，她扭头跑远了。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凭着本能跑进了小树林的角落里。这里，人少。

    没有了他人的目光，她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间哭了起来。

    他当初为了那个女人，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了她一耳光。

    现在，她渐渐从高中的阴影里走出来，他却还要毁掉她大学的生活，这究竟是怎么样的父亲。

    —

    黛宝当年是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工作，因为好姐妹伊兰和宁子文恋爱而认识了宁子文的同乡，杜志洪。她被他俊朗的外表和幽默风趣的谈吐所吸引了，她不在意他学历不敌自己，也不在意他的家世，为了他辞掉了在北京还算稳定的工作，不远千里嫁到南方，和他白手起家在长三角打拼。

    年轻的人，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当时黛宝为了爱情几乎放弃一切，唯一的依靠就是同样远嫁的好姐妹伊兰。但生了孩子后，黛宝才意识到两人的第一次投胎很是相近，第二次投胎截然不同。

    宁家是书香门第，而杜家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传统家庭，公婆文化程度不高，育有两女一子。二老对于这个唯一的儿子甚是宠溺，全家传承香火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小夫妻身上。

    黛宝的第一胎是女儿，公婆的脸当场就挂了下来，连带为了坐月子专门买回来的鸡第二天都送去了女儿家。两个女儿都生了外孙，偏偏儿媳生了孙女，二老对于这个孙女也是诸多不待见。好在黛宝能力强，人也强势，才把女儿保护得好好的。吃穿用度都是力所能及最好的，还让她从小跟着宁家姐妹一起学舞蹈、学乐器。

    杜志洪起初对这个女儿还算疼爱，但渐渐地也转变了态度，开始要求黛宝再生一个。黛宝起初为了女儿坚决拒绝，杜志洪只得作罢。但在二人建立起自己的公司后，杜志洪又开始蠢蠢欲动，黛宝这次妥协了，终于又生了个儿子。有了小的，她没有那么多精力再照顾大的，而家里的其他人把所有关注点都给了这个儿子。杜雨晨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而且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杜志洪后来有了外遇，再后来离婚、再婚。从弟弟出生那天起，杜雨晨就成了被忽视的那个；从父母离婚时起，她更是变成了路边的野草。

    她有的是湘怡这些好姐妹。

    可是她和湘怡能比吗？她是宁家大小姐，全家的掌上明珠。宁子文虽常年远在国外，但对妻女疼爱有加。当年伊兰想给他再生一个孩子结果不慎流产后，他连夜从美国赶回来看她，为了她直接去做了绝育。对两个女儿更是呵护备至，什么都考虑周全。

    和宁家姐妹在一起，她快乐，但她也嫉妒，发疯一样的嫉妒。

    大学里，杜雨晨想改变自己，开始新的生活。很快她就可以独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就是这样新的开始，她的那个爸爸又给了她当头一棒，是啊，他永远是她爸爸，一个无法抹去的血缘印记。而今天这一切，被很多人看见了，更重要的是被何彦华看见了。以后，她不知道年纪里会有怎么样的闲言碎语，让她无法面对。

    她由放肆大哭变成小声啜泣，可是内心的酸楚便向那酒酿的陈醋，愈发浓烈。

    双腿蹲到麻木，失去了知觉，她无力站起。

    风一阵阵吹在背上，随后雨点落了下来，越落越密，直到衣服打湿。

    “雨晨，你怎么在这里？”何彦华撑着伞找了过来。

    杜雨晨一声不吭跑远了，他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又不好通知同学一起找，找了一大圈，才找到这里。

    “雨晨，快起来。”他撑伞举过她的头顶，弯腰想要将她拉起来。但杜雨晨蹲得太久，双腿已麻，根本站不起来，反倒身子一歪，跌坐在地，溅了一身水。

    何彦华索性丢了伞，双手将她架了起来，“雨晨，会淋坏的，快，我们回去。”

    何彦华在学校西门外有一间公寓，等到二人到的时候，都已经淋成了落汤鸡。他给杜雨晨递上毛巾，“快擦一擦，不要感冒了。你宿舍里没有人，你这样回去我也不放心，今晚你先睡这里，明天我送你回去。”

    “这里？”杜雨晨打量了一番，这就是个小公寓，六七十平，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个不大的客厅，但都收拾得干净利落，十分整洁。但是，只有一张床……

    何彦华发现她站在卧室门口看着里面发呆，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你别担心，今晚我睡沙发。”

    “你不要发愣了，赶紧洗个热水澡，换身赶紧衣服。”他拿出几件自己的t恤和衬衫，“你先将就一下。”他抱了自己的衣服去了书房。

    洗完澡，换上何彦华的衣服，杜雨晨发现了尴尬的所在，她没有换洗的内衣，现在里面是真空的。好在何彦华个高，挑的又是偏大，勉强盖住大腿根。她无奈，只得套了两件衣服，勉强过得去。

    她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打开门想要问何彦华吹风机在哪里，却发现他并不在屋里。

    她本着好奇的心四处转了转，这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书房东西相对多些。放了不少专业课的书本和不少管理学，经济学的书籍。

    看来，他真是为了管理企业在做准备。

    门在这时打开，何彦华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这些东西你先凑合用。”

    杜雨晨接过一看，脸一红，里面竟是女性的内衣，内裤。所以他刚才竟然是出去买这些了，想想一个大男人去买这些，那画面太奇怪了。

    杜雨晨赶紧躲进屋换了衣服，找何彦华要了吹风机吹干了头发。

    等她再出来，只见何彦华又递过来一块毛巾，“冰毛巾，敷敷眼睛，你眼肿了。”

    “谢谢。”她接过毛巾，眼里却又是酸酸的，一个外人待她尚可以这样，但父母却从未给过这样的关心。

    她拿毛巾捂住眼，不想让何彦华看到她眼中的泪花。

    “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以后，遇见这种事，也不能这样不爱惜自己，我看了会心疼的。”

    杜雨晨闻言，心里一怔，他这算是表白吗？她放下毛巾，却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墨玉般的眼中波光流动，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雨晨，做我女朋友好吗，我会好好照顾你？”

    突如其来地表白，杜雨晨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何彦华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已经靠近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假期结束，她向室友宣布了自己脱单的消息，大家一片惊呼。但当她说出“何彦华”的名字，三个人却是神情各异。

    “杜雨晨，你可真有本事，放着系里那么多追你的男生你不要，你偏偏要抢我喜欢的。杜雨晨，你不要太过分了。”雪瑶瞬间发飙，把大家都唬一跳。

    杜雨晨但杜雨晨早有准备：“是你的，我抢不走，也不会抢。但这次是何师兄主动表白的，而雪瑶，你之前不过是单相思。”这两天她想过了，她不能再软弱。

    雪瑶被戳中痛处，更加气得面容扭曲：“杜雨晨，你什么意思，你不就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吗？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为了得到何师兄，直接勾引人家上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八道？有人都看见你们夜不归宿第二天一起回的学校，出去做的什么不明摆着吗？”

    流言已经在无形中散播开来。

    “我们出去什么也没做，不要用你龌蹉的思维恶意揣度别人。”杜雨晨气得想骂人。

    眼看硝烟四起，美娜赶紧上前拉架。“雪瑶，别说的太过分了。雨晨，你也少说几句。”

    余佳也赶紧把雪瑶拉走。

    事后，杜雨晨颓然地坐在书桌前，她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雪瑶气得跑了出去。

    一场战争看似就此结束，但女人间的战争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