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该应战了?”
这一声,就如同惊雷一般,响彻了众人的耳畔。
但几乎全部的观众都已然觉得这场比试毫无必要了。
甚至有人是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盯着那被指定的蓝衣男子,也就是那呆在原位上一直没有任何表示的穆小侯爷。
穆多仑明明是一脸懵逼,但那冷硬的表情在众人的眼中就成了志在必得。
这种错觉让在场的一些人的心底升起了一丝嘲讽之意。一个从未学过武艺的草包少爷难道还真的会有什么杀手锏?
穆多仑苦笑连连,却最终只好提起之前自己一直放在椅子边的长剑,磨磨蹭蹭地向那擂台上走去。
这一步一步走得端正,众人都是低声窃笑。
这之前的都是跳跃而上,亦或是脚步腾飞飞上擂台,哪有像穆小侯爷一般,这么走上去的?
端洮桦也是觉得好笑,但又觉得担忧,心中担心穆多仑会受不了这台上的压力。穆多仑多年未出府,这一出府便是碰上了攸关性命之事,而现如今,又要硬着头皮上场打斗,若是端洮桦她自己,她也是有些怯意的。
她略有些忧心,眼光习惯性地偷偷瞄向了广场中央的那抹明黄。
视线在一瞬间互相对视,端洮桦惊吓地屏住了呼吸。
但那也不过一瞬,天子的目光只是微微扫过,又似是极为好心情地跟着旁边的穆老太君说些什么。
穆老太君的面色乐呵呵的,一点也没有早上的那种狠厉。
果然,在这个京城,所有的人都会带上一层面具。
端洮桦沉下眼眸,有些落寞地瞧上自己的手掌,随即握紧。那种掌握在手中的自信总算再次回到了她的手心中。
深呼了一口气,她再次将自己的注意力移到了擂台之上。
她飞快地思考着。
刚刚那抹眼神绝不是错觉,只是为何,明明他所忌惮的,欲除之而后快的穆多仑在台上,天子又何必要将注意力放到她这个方向?她心中觉得哪里有很大的问题,但她最终只得把这个感觉压到了心底。她首先得要思考的,是好好看这场比赛,避免天子暗中下毒手。
眼神紧盯着台上的紫衣男子以及蓝衣男子,心跳得极快。
红毯,紫衣,颜色极为艳丽。那紫衣男子挑着他的桃花眼,将剑尖直指穆多仑的胸口,阴测测地说:“今日,本少爷定要报当日之仇!”
穆多仑真的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有些懊恼地将手中的利剑抽出剑鞘,然后将剑鞘恭恭敬敬地放到了地上。
裴卓清看他这个样子,真想要对着穆多仑对着他的屁股踢上两脚。
这是不把他的威胁当做一回事?还是根本看不起他这个人?!
他怒上心头,也不管穆多仑还没有站直身子,就趁其不备挥剑而上。
剑罡气劲,罡气阵阵,剑身以一种诡异的曲线旋转而来。
穆多仑一愣,赶紧抓住剑柄,就是一档。
“叮——”地一声,剑身与剑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把剑身较为瘦削,而另一把,却是一把古朴的钝剑!
起初,并没有人发现这一异像,若不是那声音带着一丝的钝厚之感,单看那完美的剑身还真不会发现此剑乃钝剑。
而穆多仑,一只右手紧紧地握住那把钝剑的剑柄,而另一只,却是压在剑身之上,险险地硬扛过了这一击。
脚步蹬蹬蹬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身形几乎不稳。他大汗淋漓地偷偷瞄了一眼几乎就在后脚跟后的擂台边缘,赶紧向别处跑。
而观众所看到的,就是穆小侯爷极为难看地逃离了原本已经被波及的战场,向远离裴卓清的地方拼命地跑。
观众不禁指指点点,甚至有些人还开始言语中带了点嘲笑。“这个穆小侯爷莫不是认为光跑就可以赢了?”
“哈哈哈……”这一句话一出,立刻有人捂着嘴巴在那边笑。
撇了一下嘴巴,端洮桦当做没有看到这些人的嘴脸。她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台上逃得辛苦的穆多仑,只觉得他这一役之后,他那草包的名头或许真的要坐实了。
摇了摇头,端洮桦又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那紫衣男子身上。
不得不说,那男子的一身剑术当真了得,显然是个练家子,虽然之前他们之间有点争执,但这并不能让她昧着良心说他的武功不行。
那招式、那架势,即便不是行家,也能看出他下了苦功夫。每一下的挥剑,每一下的提剑,都是恰到好处,以端洮桦那浅薄的眼力来看,根本找不到半分的破绽。
她只期盼,这个叫做裴卓清的紫衣男子,不要伤了穆多仑才好。
台上的气氛也并不是非常好,裴卓清眼见这个之前打败过自己的人现在只能在他的手下抱头鼠窜,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追着穆多仑不放,一边跑一边不断挥剑,“你不要做缩头乌龟!我们来堂堂正正地比。”
穆多仑又一次惊险地躲过那顶锋利的剑刃,心想:我不跑难道让你砍我吗?我又不傻……
他虽然早前学过一些武艺,但先不说那时候的记忆全失,即便还记得,荒废了那么多年,也根本不可能打败眼前的这个人吧……
而且,他又不准备赢。
他一边想法设法地逃避着那人恼人的攻击,一边思忖自己何时可以下场。
“你别跑!”身后的声音中,火气越来越大。
穆多仑当做耳边风。
他正想着待会就可以下台了,却听到擂台下的观众的惊呼。他慌忙地回头瞄了一眼,只见那紫衣男子执剑悬在半空,整个身体向他这边俯身而来。
黑影越来越大,穆多仑一个踉跄,便向后扑通坐下。
剑尖在穆多仑的眼眸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
他害怕地紧闭上了双眼。
然而,该来的冰冷触感并没有来到,取之而来的是耳畔那一阵阵地抽气之声。
穆多仑缓缓挣开一只眼睛,却见眼前一片光明。高空的日光没有一丝阻碍的照射到了他的身上,而原本应该在他面前,似乎在下一刻就会刺穿他喉咙的男子却不见了踪影。
迷茫一瞬间涌上了他的心中,他无助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观众场的端洮桦,却见那平日里一直霸气十足的红衣女子,此刻正一脸惊骇地望着自己的身后。
身体随之一转,随即身体僵硬。体内的鲜血如同逆流一般,连体温都变得冰冷。
那紫衣男子似是受了重伤,正趴在那台下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膝盖。
他抓着自己触手可及的红色毛毯上的杂毛,眼中满是骇色。
这根本不可能,自己什么也没有干啊?!
端洮桦站起身来,也是一脸惊骇。她看到了,看得清清楚楚,当时绝对有一颗石子将投射到了裴卓清的腿窝!
她当时立刻去寻找那源头,却是一点也没有发觉哪里有意。她特意瞄了一眼一直伫立在天子身旁的那个还未出场的青色锦衣的男子,却见他也不过是安安静静地在看着眼前的比斗,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地异动。
端洮桦怀疑,若不是哪边还有人潜伏,要么就是这个虬髯大汉当真是武功超群,可以发射暗器于无形之间。
掩下自己过于赤.裸的目光,端洮桦再次将视线移到了擂台之上。只见那擂台之上的穆多仑,依旧傻傻地坐着,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端洮桦揉着自己的眼皮,总觉得这事情当真是越来越乱了……难道这皇帝老儿真的准备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吗?
抑或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那虬髯汉子的身上。天子的目标是,让穆多仑与虬髯大汉比斗?
这是为了杀他?抑或是试探他?
还未等她好好想想,就听到了一阵清脆的拍掌声。她循声望去,果然见那天子正怕着双手,眼神眯着,嘴角挑起,连那眼角的皱纹都看得清楚。
“好,好,穆将军府的男丁果然是文武双全啊。”他笑眯眯的。
太子也站起身来,温和地说:“穆将军府果然是国之栋梁,驮裴家也是人才济济。”
淳虞国的两位最为尊贵的男子都已经站起来了,那些老臣、重臣、平民百姓自是更加无法自顾自坐着了。
天子身边的一位重臣笑着感叹。“得子如此,穆将军在天之灵也可宽慰了。”
还有人向穆老太君道:“穆小侯爷果然是文武双全!”
穆老太君一一受着,心头却是不断地想:去你的文武双全,去你的国之栋梁!老身自个的孙子还不知道他什么程度?!
但面上,她还是笑眯眯地,一点也没有显出心中的不忿。这个皇帝老儿的狐狸尾巴到底是什么?!
果然,下一刻,天子又开话了。“既然穆小侯爷如此厉害,不如让他与此人比试一场?这次使出真功夫。”
众人一怔,但很快就有人附和。
“自是自是,让我们这些武功废开开眼界。说来忏愧,刚刚那一招,臣都没看清楚。”一个白须老头道。
得到这个声音,天子笑得更开心了。他拍着手掌,道:“甚好,甚好。”他抬头望着台上已经站起的穆多仑,眼波无痕,“可否让我们再见识一下你刚刚那一招?”
穆多仑抿着唇,冷冷地盯着下方的天子。
穆老太君微微的摇着头,眉目中只剩哀叹。
他又将眼光移向那边的端洮桦,却见端洮桦用唇语跟他说:“不要怕。”
那淡淡粉嫩的唇色在人群中极为显眼,而其他的人群就如同背景一般消失不见,他望着那人,不知为何安心了下来。
深呼了一口气,他终是略微点了点头。
他朗声道:“臣之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