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昆仑广场,依旧阳光明媚,甚至连天幕之中的云朵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广场上,只剩下抽气的声音。
穆多仑呆呆地坐在地毯之上,紧握着手中的剑柄,一副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那个显然已经昏迷的虬髯大汉。
广场上的众人都不再说话了,整个广场静悄悄的。
无论是参加者,亦或是观众,甚至是天子与皇子们都是掩不住的惊诧。
穆老太君也是满脸惊骇,她转过头,也看到了天子脸上掩不住的怒火。她微微一愣,随即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终日困扰她的谜团总算有了一丝裂缝。
她沉下眸子,旋即闭上双眼深吸了两口气。
站起身来,本应老迈的身子骨依旧健朗。她和和气气地拍起了手掌,话语中满是愉悦。“好!好!好!”
她连说了三个好,打断了整个广场的寂静。
随即,广场上爆发出一阵疯狂地喝彩之声。
“厉害啊!”有人道。
他们都是没有想到,他们一开始根本不抱任何希望的穆小侯爷在最后竟然夺得了头筹。
有人甚至说:“这最后的胜者就是铁板铮铮上的事情了吧!若是以穆小侯爷的能力进行第三场比赛,那也是志在必得啊!驸马定然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天子此刻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常态,依旧淡淡地,他站起身来,顿时压住了场上所有的声音。“穆将军府果然是人才济济,不说当年的穆冉赫将军,穆多仑也是延续了穆家一代的本事啊!”
冰冷的目光,微挑的嘴角。他微微地转头,别有意味地对着身旁的穆老太君说。
“老身谢过天子。穆将军府子孙有出息,岂不是淳虞国之福?”穆老太君拄着自己的拐杖,苍老的身躯屈躬着,姿态虽是恭敬,但却不知为何有着一种高傲挺拔。
天子冰冷的眼神微眯着,对着穆老太君这般姿态不动声色。倒是身旁一直和声和气的太子突然道:“父皇,既然此次比赛已经结束,是否开始第三场了?”
天子将自己的视线收回来,又再次看上了擂台之上冷然站着的穆多仑。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那人的神情,最终敛下眸子,泛白的双鬓在日光之下尤为晃眼。
“开始吧。”他兀自摸着大拇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面目表情地说。
太子温和地点头,随后拔高声音向周围的人宣布道:“此次比赛到此结束,最终胜者为穆将军府小侯爷!”
“哇!”周围的人面上依旧是藏不住的激动。
这场比试的结果过于震撼,以至于他们都无法藏起自己的兴奋。
太子缓缓走上台,走到的穆多仑的身旁,众人静静地看着太子稳重地拍了拍穆多仑的肩膀,随后才对着依旧好似没有回过神来的穆多仑道:“恭喜你拔得头筹,你这次的表现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太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褪去了往日里的温和,反而又丝试探的意味,但单从他的表情上来看,却依旧是温温和和的。
身体因为那重重的一拍而感到全身震颤,穆多仑这才回过神,随后淡淡地回:“不过侥幸。”
他简直不好意思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赢的。
“你过于谦虚了。”天子笑容满面。
天子转过身,又缓缓道:“本场比赛结束,之后第三场比赛将于明日未时展开,地点将在木园山中,届时请大家在山麓脚下等候。”
众人在原地还讨论了老久,那些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何老三赚了个盆满钵盈,虽然这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他乐呵呵地数着钱。
那些下过注的青年男子都在一旁道:“何老三,这次你倒是赚发了,苦了我们这些人,一个个都输了个精光。”
何老三乐呵呵地道:“你们别给我哭穷啊,谁不知道你们个个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啊,那么点钱根本不当回事啊!”
那群人输掉倒也不恼,在那边说也不过是随意说说。这时候他们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不过他们又好奇地问了问:“有没有人下了穆小侯爷的?”
数着钱的手一顿,何老三抬起头,突然一拍脑袋,道:“啊哟,瞧我这记性,还真有一个!”
他一说完,立刻有人问:“那人是谁啊?竟然还真的下了穆小侯爷?”
他们还真的是挺好奇的,若不是这场比试下来,他们谁也不会想到那个处处都透着一股草包味道的穆多仑竟然会运气好成这样。
何老三站起身,倒三角眼直愣愣在昆仑广场举目四顾,绕了一圈,愣是没看到一个人,他搓着头发,奇怪地说:“奇了怪了,那个人去哪了?”
众人看何老三一个劲地抓耳挠腮,也懒得去打扰他,说了几句之后,也便觉得无趣,施施然离开了。
整个昆仑广场,走了皇家队伍,搬走了那个擂台,散了那些观赛的观众,便是冷冷清清的了。
何老三指挥着自己的小厮收拾好自己的摊铺,一双眼睛依旧还在广场那些稀疏的人群中寻找着。
以他多年的经验,那个眼下带着一颗泪痕的男子定然身份不俗,而且还能发现穆多仑身手不凡,定然武功也是了得。
他挠着头,左右四顾,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之前的那个男子了。
昆仑广场终是静了。
*
太子骑在马背之上,面上和蔼地受着过路行人的跪拜礼。身边的,还有二皇子秦宇淳以及三皇子秦泙淳。
白马缓行,踢踏踢踏地声音敲击在青石路上。
三匹白马以太子的白马为首,二皇子与三皇子的为尾默默缓行着。而前边是浩浩荡荡的马队,最中央是天子的马车,明黄的帷幔遮住了天子的尊容,却是无法阻挡他那唯我独尊的气势。
三位皇子几乎并肩而行。
二皇子突然讪讪开口。“你们说,父皇到底在想些什么?公主不是……”
三皇子立刻止住他准备继续说下去的话。“父皇所想,岂是我们这些皇子可以随意猜测的到的?”
“三弟所言甚是。”太子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眯着眼睛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唯唯诺诺的二皇子,语气中透出一丝警告。“这些话不要再说了。”
二皇子缩起脖子,面色尴尬地不再说话。
三皇子冷冷地瞄了一眼三皇子尴尬的脸色,最终道:“二哥不过是心直口快,太子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哼。”太子淡淡的脸上依旧堆满了和煦的笑意,面色极好地跟路边的行人招手示意,但口中所言却是冰冷。“三弟可是也管得过宽了?”
旁边离得近的护卫都是听得满头冷汗。太子这人在宫中是知名的喜怒无常,这两位弟弟不知因为太子的原因受了多少的不公平待遇。
但那都是皇家的事情,他们不过是拿皇粮吃饭,管那么多做什么?
护卫各个都是当做自己是个聋子,是个哑巴,对于现在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不敢。”三皇子秦泙淳立刻低眸冷声道。语气平平淡淡地,听不出一丝因为太子斥责而产生的不满。二皇子畏畏缩缩地偷偷瞄了一眼身前的太子以及身旁的三弟,一时不知该不该出声。
“你知道就好。”太子笑着回答,语气似乎温和起来。“父皇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这是我们为人臣子的义务,休要再多言。”
“太子所言甚是。”二皇子与三皇子立刻恭顺回答。一个是当真的恭顺,一个却是一身傲骨无法磨灭的淡漠,就好似刚刚受到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太子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身影留给了身后的那两位皇弟。
都说帝王家无亲兄弟,他与两个皇弟又何尝不是这样?
若这是天子应该度过的寂寞的道路,他又何尝不可承受?
只是,这次,他那伟大的父皇,又是准备做些什么呢?
行宫之内,太子悠然自得地坐在自己书房长桌边的绢花木椅上,手中紧握着一只毛笔,他眉目专注地书写着手中的字,却是突然出声:“你可查出了什么?”
底下的那人,一身夜行黑衣,单膝叩首道:“回殿下,依旧没有线索。”
毛笔倏然被他的手指折断,墨汁滴落在宣纸之上,他猛地起身,大力将那毛笔扔到那人的身上,面上余怒不消,平复了好一会,他才坐下,脸带和煦的微笑。“哦?那可有一丝进展?”
底下的黑衣人应该已是熟悉了太子的行为,对他刚刚的盛怒一点意外也没有,依旧波澜不惊道:“公主失踪,天子举办招亲大典,在下彻查了几日,总算发现了一件事情。”
“何事?”太子身体向后一摊,双手交叉,懒洋洋地问。
“天子曾有派过贴身侍卫出宫,就在最近十几日。”黑衣人半跪着,继续道,“不仅如此,在下还发现,天子身旁贴身侍卫在最近几日有了变动。”
“哦?”太子似乎对这件事极为在意,眯着眼睛问,“那些侍卫可是消失了?”
“回殿下,正是如此。在下偷偷查了司命司的最近的人事记录,果然发生了变动。”他沉声道:“在下以为,不是那些人被遣送出宫了,就是那些人已经被抹杀了。”
唇角微挑,太子的眸中似乎带了一丝深究,以及一丝的兴奋。“这么说,本宫的父皇果真是偷偷调了他的贴身侍卫出宫,只是为了杀一个所谓的草包?”
他站起身,语气中愈加兴奋。“而且暗杀不成反被杀?哈哈……有趣,当真有趣!”
身形突地一转,他的眸中愈加冰冷。“继续去彻查此事,一定要查出为何父皇如此在意那个穆小侯爷!”
“是!”男子如风一般消失在了这个书房,就如同他如风一般地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