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们的修为并不比进入藏书阁的两名黑衣人低太多,同是黄阶武者。
仗着人多,尽管那两名黑衣人竭力反抗,一阵打斗过后终究还是被这群忠心的护卫们制服。
“趴下!”
一名护卫将手中铁哨棍重重击打在怒目咧嘴准备奋力站起的黑衣人背上。
力大劲猛的一棍,直接将本就负伤力怠的黑衣人打得更加起不来。
“王轻财,老狗!怎敢对我们用刑!”
这名黑衣人见自己无法脱困,便朝着此刻正牵王禾襄纤手步入藏书阁的王轻财开口骂骂咧咧,眼神似要吃人。
“掌嘴!”
王轻财不徐不疾的浑厚嗓音在房间内缓缓响起。
“啪!”、啪!”、“啪!”、“啪!”、“啪!”、“啪!”
接连数个耳光搧在黑衣人脸上,令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眼神似也不再凌厉生猛。
“取下面罩,老夫倒要瞧瞧,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敢夤夜入我王宅行窃。”
护卫闻言,早已经将两名黑衣人的面罩从脸庞上扯落。
“嗯?”
王轻财看着面罩扯去的两个窃贼,脸色一滞,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
王禾襄看着父亲原本从容淡然的脸庞上渐渐浮起一丝凝重和犹豫,心下疑惑的看了看眼前两个窃贼。
被取下面罩的两名黑衣人,不但没有显露任何惊慌,反而咧嘴笑了起来,得意得仰视居高临下望着他们两的王轻财,那名被掌了嘴的黑衣人啐出一口唾沫,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哈哈一笑道:“王轻财,老狗,继续掌嘴呀,继续打,来,往大爷脸上招呼,看我家主人怎么回报你。”
好大的胆子,事已至此,竟然还敢如此狂妄,你家主人又算得什么!
听到黑衣人嚣张无比的话语,本以为父亲大人肯定会下令狠狠教训一番两人的王禾襄,却难以置信的看着父亲高高扬起的手臂,却在之后慢慢的轻轻放了下来。
藏书阁内的气氛,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王禾襄不解地看着父亲嗫嚅的嘴唇,听着他不可思议的下达放了两名黑衣人的命令,她一时之间,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看着两名黑衣人踉跄着互搀下嚣张的狂笑离去,王禾襄怔怔不语,陷入沉默。
王轻财仿佛在这刹那被莫名的仙法抽取了力气,浑身上下看起来软绵绵的,他神色落寞的迈步朝着地上散落的书籍走去,缓身弯腰一本一本的捡拾地上的书籍。
“父亲——”
王禾襄不明所以的走过去,想要质问他这究竟是为何,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女儿来帮你收拾吧。”
“算了,不要捡了,明天交给下人们去做吧…来,襄儿,扶为父到椅子上坐一会。”
“是,父亲大人!”
王禾襄恭敬的扶起王轻财,搀着他朝着房内的书案慢慢走了几步,他回过头来,对着那群依然侍立候命的护卫们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是!主人。”
“大少爷呢?”
“回主人,大少爷吃过晚饭后,在阁楼看了一会儿雨景,现在已经睡下了。”
“嗯,去吧,今夜之事,不可告诉外人。”
看着众护卫鱼贯走出藏书阁,带上了房门,王轻财才长叹一口气,在王禾襄搀扶下落了座。
“父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襄儿,你一定很奇怪,为何那两个贼厮如此猖狂,为父却默然忍下,纵虎归山。”
“是呀,父亲,女儿的确感到不解。”
王禾襄轻蹙的黛眉仍未舒展,轻咬着粉唇。
“襄儿…为父之所以放了那两个贼子,实是因为他们背后,是大渝皇宫之中,有我王家惹不得的大人物。”
“大渝皇宫?难道大渝皇室也容许小贼到咱们家行窃吗?”
王禾襄越发觉得蹊跷了,大渝皇室竟然会纵容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不,不是皇室之人,而是……”
王轻财说道这里,顿了顿,面色露出一丝忌惮,欲言又止。
“嗯?”
王禾襄看了一眼紧闭的书阁房门,静静等待着父亲继续说下去。
“——是地阶武修!”
“地阶武修?”
王禾襄诧异轻呼。
“是啊,襄儿,咱们大渝以武治国,举国上下向来是强者为尊,便是如今,为父这一次被褫夺衡川武道院代理院长之职,乃至于我王家从大渝四大家族除名,无不是因之而起,全是因我王家尚无一人入地阶武修境界所致…”
“这武修境界强弱,竟然如此重要!?”
王禾襄掩口几乎失声,显出震惊。
“你大哥隐禄为何被剥夺宫城侍卫之职,你二哥宝纯又为何愤然离都,轻身前往极险的北疆从军,全都是因为我王家如今武道传承败落、无人修得地阶之故,故而遭到打压,而那郑家、吴家、崔家乃至新晋世家左家,无不因族中有地阶宗师方得入大渝四大世家之列。”
王禾襄听着父亲叙说,心中渐渐明白了,原来这是以武为尊的世界,完全看重的就是家族内是否有武道强者,而并非依靠其他的地位名望来撑持。
“父亲,那两个小贼背后,他们的主人,莫非便是地阶武修么?”
王禾襄秀美轻挑,沉声问道。
“不错,他们的主人…便是大渝世族崔家中人,也是位列帝国十大地阶宗师之一。”
“原来如此,这崔家仗着有地阶武修为恃,竟然如此轻侮我王家,派遣手下前来我府邸行窃,简直是欺人太甚!”
王禾襄娇声轻斥,已是有些愤懑。
“不错,这崔家确实太放肆骄纵了,任谁都看不下去,可是,我王家终究后继乏人,没有地阶武修作为家族屏障,便是皇室也不肯得罪崔家来为我们做主。更别说其余两个世家,想来,他们早就私下达成协盟了,此番行窃,未必没有那吴家、郑家影子,甚至连左家也不一定脱得了干系。”
王轻财说着,沉静的脸颊上已经布满怒色。
“还有吴家?”
王禾襄低声喃喃,重复了一句,想起这吴家似乎就是和自己身体原主人退婚的那个家族。
王轻财看在眼中,以为她是因为退婚之事,才会如此失神落寞,便出言安慰道:“襄儿,那吴家虽是世家大族,行事却如此乖戾任性,轻贱他人,并非襄儿良配,幸而你未曾嫁去,否则还未为可知呢。”
见父亲大人误会了,王禾襄莞尔一笑展颜说道:“父亲大人,这吴家人品如此轻佻,行事这般浅薄,便是想娶女儿,女儿还不肯嫁呢,又怎会为他们伤神,您就放心吧。”
见王禾襄的确不像是因此事而郁郁,王轻财放下心来,又似是想到什么,眼神一黯叹息一声:“可惜,你大哥此番被那崔家武修废去一身玄阶修为,又将他双腿弄成残疾…最后还给他安了一个悖逆之罪从皇宫赶出,这心也忒歹毒了些。”
想着长子遭受如此凄惨不公,只能沦落终日坐轮椅上的废人,那一天天一夜夜在阁楼上默然眺望远方,犹如一只想要自由飞翔天际却再也无法展翅的雄鹰,儿子那憔悴忍受心中极致痛苦的模样,王轻财的心就像被刀割了一般的疼。
两道浑浊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无声流淌下来滑落在地面上。
“父亲…”
看着父亲哽咽的伤心模样,王禾襄虽然已不是原来的王家女儿,此刻见状亦难免触景生情,为之黯然。
王轻财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用衣袖擦拭着眼睑的泪痕,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你看我这是怎么了,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这么容易哭哭啼啼,倒是叫你看了笑话我这做父亲的怎么这么脆弱…”
王禾襄轻舒双臂,将此刻脆弱得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不少的王轻财拥在身侧,她目光灼灼,眸中似有利剑将要出鞘一般闪过一丝锐利,更隐隐像是喷涌的火焰一般炙热。
只听得她靠在父亲身畔,嘴角浮起一丝淡雅雍容的浅笑,吐气如兰轻声说道:“让女儿修炼武道吧。”
话音并不很响,如同低声软语,但,听在一时陷在对长子自疚愣怔之中无法省神的王轻财耳里,却无异于晴天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