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药芦时,看见鸦雀一动不动地守在屋外,这表示秋衍君就在屋内了。
她把徐华留在外面,让他同鸦雀两个少言寡语的闷葫芦一左一右充门神,自己进屋去。
祝他们相看两厌!
教主正翻看徐华挨罚抄写的药典,听见她进来,长指一松,挑开半卷的书页失去依靠,“哗啦啦”落回几案上。
地上还有一个人,看身形像是个女子,穿着夜行装般的黑衣,长发散乱,破布娃娃般委顿在那里,不知道是死是活。
顾心澄小心地绕开她,走到教主身边,稍稍有些不解。
“什么情况?”
“澄儿,”教主道,“你看看还有没有救。”
语气很随意,像在说原计划晚餐要吃的鱼,能救过来晚上现杀现吃固然好,救不过来也没什么,中午吃掉便是。
她蹲下身子,试了试那女子脉搏,非常微弱,又伸手扶正那女子的头,想翻开她眼睑看看瞳孔反应。谁知拨开挡住脸庞的乱发,却见那女子戴着一副银质面具,遮住了上部大半张脸,只露出眼、嘴和小小的下巴。
她没再动手,起身对教主道:“这里不方便,带她去西院小病房吧。”
说罢打头引路。
那女子肤色苍白,气若游丝,身上有几处衣衫被割破,透着血迹。顾心澄翻开看了看,伤口大约不深,但是都没好好处理过,形成溃疡了。
“这伤有多久了?”
教主坐在一旁把玩她的医疗器械,听见她问便回忆了下,道:“半个月吧。”
她用指背试了试那女子面具边缘露出的额头,明显温度偏高。
“伤口感染了,呼吸窘迫,发热,恐怕是引发了败血症。”
“败血症……”教主饶有兴致地重复道,看样子这个词很符合他的审美情趣。
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以免教主产生些什么不可思议的联想。
“就是伤口没有处理好,导致血液被病菌感染,产生毒素,随着血液流动带到身体各处,可能会引起不同器官脓肿病变,最后器官衰竭死掉。你看她现在就是感染性休克,说明毒素已经扩散了。”
教主点点头,一言不发,等她下结论。
她只好道:“我可以试试,不一定能行。”
她倒是有些土法提炼的青霉素,就是不保证有效,也不保证安全。以防万一还是先说清楚。
“我有一种药,用针管直接注射到静脉血管里去,理论上可以杀死感染她血液的病菌。”
“理论上?”
教主微微一挑眉,她便老实交代了。
“唉,做出来有些日子了,从没在人身上用过。”
教主显得无所谓:“既然如此,那就给她用吧,看她的命硬不硬了。”
伤口都变成那样了,命不硬还能挺到今天?顾心澄这么一想,好似心理负担小些了,于是道:“那药我不怎么有把握,她的情况又很严重,最好是小剂量多次注射,以便随时观察,根据治疗效果调整药方,她得留在我这儿几天。”
教主应道:“可以。拿铁链锁住她,让你的侍卫进来守着,不要单独和她呆在一起。”
嚯!三重禁制啊!这么说来,是个危险份子啰?
她眨眨眼,十分真诚地望着秋衍君,建言道:“教主,药芦人声嘈杂,其实不利于养病,不如待会儿你还是把她带走吧,我愿意每天上门提供出诊服务。”
反悔之意溢于言表,教主笑起来,同样十分坦率地回答她:“无妨,本教主要此女活着,也不过是为了多折磨几日,怎能容她安心养病?既然药芦嘈杂,倒是正合时宜!”
“……教主,(′w`)我觉得你不喜欢我了。”
她伸手捉住教主衣袖,被教主无情地扯了回去。
“是啊,把‘了’字去掉。”
“……”-_-b
无意间报了一箭之仇,秋衍君哈哈大笑,带着鸦雀扬长而去。
她就在西院里愁眉苦脸地看着侍卫按照教主的吩咐拿来生铁锁链,毫不留情地困住那女子四肢,问道:
“这女的武功很高么?我感觉教主对她很是忌惮。”
药芦的侍卫头领黄楝也算是个顶尖高手,闻言道:“没看出来。”
大小姐,你身手如何,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教主那不是忌惮她,是你太废,教主怕她加害于你。
但顾心澄的思路已经拐进弯道,一去不回头了,兀自盯着那女子的脸。
“你看,她那面具精巧别致,不同凡品,在江湖上应该有什么响当当的名号才对。”
黄楝道:“名号不曾听说,这种银面具的来历属下倒是知道一二。原本是自在无极殿的标志。二十年多前,自在无极殿是武林中最为神秘莫测的一股势力,行事亦正亦邪,武功匪夷所思,几乎睥睨江湖众生。”
“哦,连我大玄冥也不放在眼里?”顾心澄很感兴趣并且表示不服,“岂有此理!是不是要咱们教主出手教教他们怎么做人?!”
“……”
大小姐,二十多年前咱们教主是个比你还小的毛孩儿,你不用急着替他出头。心中暗自腹诽,黄楝道:“那倒没有,前任教主也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狠角儿,因此与之冲突不断。后来,自在无极殿的人忽然一夜间消失,势力冰消瓦解。江湖上都传说是前任教主所为,我教也因此愈发兴盛。”
顾心澄听出他言外有意:“难道说,其实不是?”
黄楝笑了笑,也不正面回应:“大小姐,当年自在无极殿与我教实力相当。我教胜在人多,但若论武功,多数人都不及他们。自古两虎生死相争,没有哪一方能全身而退的。然而自在无极消失,我教却未受损伤,是与不是,这不显而易见吗?”
“唔……”原来前任教主是捡了个漏啊!顾心澄忽然感到压力山大,一把抓住黄楝胳膊,“老黄,这女的出现,是不是意味着自在无极殿重现江湖?会不会借机找我教寻仇?”
教主在武林正道之中树敌众多,要是再添一群武力值高又不讲道理的家伙,恐怕应接不暇。
黄楝道:“大小姐不必担心。这二十年间,也不乏银面具出现,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教主的武功出神入化,兼之驭下宽和,尊老爱幼,故而教中众人上下齐心,些须毛贼何足为虑?”
说着摆出一副义胆忠心的表情。顾心澄放开他胳膊,好险没忍住要拍他一巴掌。你打哪儿看出教主“驭下宽和、尊老爱幼”了?教众齐心是因为月例工资开得高。没钱谁跟着你干?!你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长歪了,时不时就要飙一段戏。
撵走黄楝,她把徐华叫来帮忙。取一点青霉素稀释,在那女子手腕内侧做皮试,等待皮试结果的时间里,便先着手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