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躺在紫宸殿的金丝楠木九龙床上,怔怔地盯着头上的帘幔,她一个死了几百年的人,一睁眼发现自己又活了,心情简直糟透了。作为一代开国皇帝,至高的权力,滔天的富贵她都曾享受过,可更多的是为此承担的责任,在位三十余年,她兢兢战战,勤勤恳恳处理政事,呕心沥血地培养秦烈,终于可以放心地将王朝交给秦烈,她这一生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可以说没有什么遗憾。然而一睁眼发现自己活了,还活在一个死在男人肚皮上的女帝身上,简直想再去死一死。一想到昨夜御医那眼神,简直让她羞愤欲死,老子的一世英名全毁了,想到这个秦昭就暴跳如雷,这女帝竟然还是她的第十六代接班人,早知道在捡到秦烈时一把掐死算了,省得生出这么背德玩意来。
紫宸殿静得几乎听不到一丝喘气声,宫人们战战兢兢,深怕惹到盛怒的陛下,哀求的看着王喜公公。王喜内心苦涩,陛下素来暴戾,一个不顺心,这殿内的宫人便被拉下去处死,故而紫宸殿的宫人几乎一个月换一次,自己不过机灵点,在陛下身边呆了三个月,若说恩宠怕是半点没有。别的宫人还能躲着点,自己却是往上赶啊,陛下忘了传膳,自己却不能不提醒,陛下如此盛怒,自己怕是躲不过了。
“陛下,快要午时了,御膳房那边已备好,您看---”却被忽然抬头的女帝威严的一眼吓得噗通跪地,全身发软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昭听到声音,抬头望去,只看见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内侍,还未看清便扑到了地上,难道是站久了腿使不上力了?想当年自己少年时给大户人家做工久了晚上腿也软的很,觉得这小太监也是个可怜的,遂收敛了情绪;“跪着做什么,还不快起来传膳。”
“是。”王喜忙爬起来,退了出去传膳,惊觉躲过一劫,才发现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秦昭眉头紧皱,这女帝已让身边的人如此自危了吗,那个小太监眼里的惧色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大烨如今---哎罢了,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端坐在案前秦昭脸色铁青地看着一排排清秀的少年端着菜肴鱼贯而入,不数还好,一数竟整整有五十多道,气的额头上的青筋一个劲的跳,一个小小的女帝怎敢如此奢华。想她当年也不过两素一荤。荒唐,简直荒唐,为帝者尚且如此,下面的官员---众人见女帝猛然大怒,慌忙跪地哭求,吵得秦昭更加心烦,挥手让宫人下去,留了几个菜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这女帝如此骄奢淫逸,残暴无道,大烨怕是长久不了。话说我他妈被弄醒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难不成是为子孙收拾烂摊子的,说起这个就来气,这些不肖子孙又不是她生的,要收拾烂摊子也该他秦烈收拾啊,关她什么事!上辈子她就是为了大烨累死的,重活一世又让她来收拾乱摊子,她不干!
第二日卯时秦昭起身,穿好帝服,叹着气出了紫宸殿,值夜的王喜正有些困意,猛见女帝从内殿出来,忙跟了上去,见像是去往昭宸殿的方向,或是惊吓太大竟头脑发昏的问道:“陛下这是---”
“上早朝。”秦昭奇怪的瞥了一眼身后的人,从宫人的举动不难看出这个小公公应该女帝身边的红人,为何问出如此奇怪的问题,难不成女帝多年不上早朝了。
秦昭为帝多年,如何察觉不出小公公那突然奇怪的眼神。
“有话便说。”秦昭本是军人,最不耐烦的便是这种吞吞吐吐的性子,当即冷了声音,还能不能干脆点了。
“陛下可是忘了,您说休息不好,已经将早朝改到巳时。”
面对如此不着调的子孙,秦昭已经不想说什么了。虽说她初登帝位那会儿也总向阿渊抱怨,早朝起的太早,一半的时间是迷糊过去的,但她也没敢像这位一样如此有创造力。
王喜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说出来了,他不安地瞄了一眼女帝,见女帝嘴角抽搐,忙惊恐地低下头。
“罢了,把奏折送到昭宸殿来,我看会折子。”秦昭吩咐道,自己回去怕是也睡不着。她大步往昭宸殿去。
王喜怔怔地看着女帝挺直的身影,竟感到一股孤寂冷傲,等回多神来,自嘲道,自己年纪轻轻竟眼睛昏花,忙拍了拍脸往紫宸殿去。
大烨官员惶恐地发现,一进昭宸殿竟看见女帝端坐帝位,双目炯炯有神,天哪,女帝为什么来的这么早,昨夜是哪位男妃没伺候好吗还是他们没睡好,出现幻觉了,若不是顾忌着御前失仪,怕是早有大臣飞奔出去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比起大臣的复杂心态秦昭可以说是不遑多让,纵观满朝文武,竟然找不出一个像样年轻官员,唯一能看的都是胡子一大把的中年人士,想她大烨开国初年,满朝青年才俊,风姿华然,惊才风逸,这让看惯了美男子的她可怎么活呀!一点上朝的兴趣都提不起来,秦昭欲哭无泪。
底下的大臣看着对着他们不住叹气的女帝,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无措。
“众位爱卿,有事起奏,无事便退朝吧。”
“陛下臣有事启奏,臣所奏之事乃燕将军通敌一案,请陛下三思啊,燕家自□□起事便跟随□□驱除胡虏。天下大定后又自请镇边,五百年来燕家世镇幽云,燕家儿郎折在胡虏手上的不知凡几,燕家与匈奴可谓血海仇深怎么可能通敌,再者仅凭从其副将家中收出来的几封通敌信件就判定燕家通敌实属草率,万望陛下三思,莫误杀了忠臣,动摇我大烨根基。”白太傅是两朝帝师,这曾经的学生的心思如何能不懂,只是如何能眼睁睁看着皇帝自毁基业,故而拼着老命也要进言,哪怕陛下能听进一点也是值了。
“白太傅此言可是差矣,燕家先祖跟随□□驱除胡虏是不假,但五百年已经过去了,燕家世代镇守幽云十六州,山高皇帝远难保不会生出什么心思来,燕家子弟死于疆场无数,难道不会对陛下生出什么怨恨吗?从燕将军副将家中搜出谋犯罪证,如果没有燕将军的授意他燕家军的将士敢做吗”
“燕家乃忠臣后人,如何会通敌卖国,若不是像你这样的佞臣搅乱朝堂,我大烨怎会如此?”白太傅看着这个小人往忠臣世家泼脏,这几个月来对女帝的失望,对大烨命运的担忧,以及对这些奸佞小人的痛恨使得他怒不可遏。
“白太傅,我敬你是两朝帝师,但你如此诬陷本官,却是不能忍的,你如此维护那燕家存的是什么居心,莫非也是想通敌篡夺我大烨基业”
只见昭宸殿一片混乱,若不是双方拉着怕是已经打起来了。秦昭习以为常的看着,想当年这紫宸殿也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时隔五百年了,没想到这大烨的官员联络感情的方式还是如此的让人怀念。等双方都平静了些,才惊觉没听见陛下发声,莫不是气坏了,忙看向龙椅,见陛下一脸兴味的看着他们,幻觉了吧。
“咳,我,朕说两位爱卿可是打完了,你们二位吵得如胶似漆,怕是把朕忘了。”秦昭端正脸色。
如胶似漆是这样用的吗众人惊呆了。
“老爱卿啊,您年纪这么大,脾气怎么还这么暴,您何必跟一个小辈一般见识呢,这不是有损我大烨的威名吗”白家父子脸皆是一白,羞愧地差点站不住了,皇上此意这不是明摆在说白太傅为老不尊。那边以陆俊秋为首的一批官员幸灾乐祸地看着以白家父子为首的请流派。
“这位爱卿,你对朕忠心耿耿,朕提点你一二可好?”
“臣之荣幸。”陆俊秋连忙躬身垂听。
“年轻人那,说话还是要谨慎,朕记□□武帝的曾外祖父好像就是前朝世镇边疆忠良之后,当年被诬陷通敌叛国,朕想怕是也有人像你这么在前朝厉帝面前说过。”
“陛下恕罪,臣也是心忧我大烨社稷用词不当,还请陛下宽恕。”陆俊秋听得浑身发冷,扑通跪倒在地。
秦昭笑眯眯的看着跪地的年轻官员:“爱卿这是做什么,□□的先人又不是你害的,快快起来。”
“臣不敢。”这话中的深意稍微有脑袋的就能听出来。
“爱卿不起来,莫不是让朕去扶你?”
“臣惶恐。”陆俊秋忙着爬了起来,惊觉出了一头冷汗,忙用衣袖擦了擦。
秦昭见此“朕开个玩笑,爱卿可真不经吓。”众臣一脸汗颜,陛下您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说正事吧,”陛下难道前面说的不是正事,众大臣一脸无语地看着女帝
“燕家何在”
大臣们一时摸不着女帝的心思,规规矩矩地回道:“已在押解回京的路上,半个月后便到京城。”
“哦,已经上路了,突然放了也不合适,那就压到京城来再说,话说朕也好长时间没见燕家人了,还怪想念的。”嘿嘿也不知道那傻小子的后代怎么样,被从副将手中搜出通敌罪证估计怕是和那小子一样是个蠢的吧,话说都五百年过去了,燕家人还这样蠢真的好吗
怪想念的,陛下您确定不是在说反话吗,看着龙座上的陛下,众人一阵惊悚,肯定是没睡好,没睡好个屁,自陛下改了早朝时间,都是睡到自然醒的好吗
“还有事要奏吗”秦昭回过神来问道。
众大臣一致摇头,第一次朝堂一片统一,赶紧回去冷静冷静。
“没什么事朕就走了。”秦昭不确定的回问一句,这女帝是个不靠谱的,秦昭觉得要奏的事应该很多呀!
众人一致点头。
秦昭也不好说什么,满腹疑问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