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总,已经按您的要求,将一切打点完毕,欢迎回国。”王昭说话的同时,将事先准备好的文件递上,“这是您要我准备的文件。”
历时三年,江沂南终于回到国内,站在这片曾经的故土,仿佛连空气,都有几分熟悉的味道,他在机场门口停住脚步,目光沉定地望着远方,疲倦的脸上,染着些许笑意,可也只是片刻,他又恢复了以往的不苟言笑。
“孙仲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自从你回国的时间,确定下来后,孙仲似乎安静了,全部心思都在他曾经一手推动的项目上,目前拆迁部分进行到了尾声,只剩下资料上的这一户不肯签约。”王昭停顿了一下,“我还没来得及去调查这位住户,但是据负责公司那边传来的消息说,不是因为钱的问题。”
十几个小时的路程,江沂南身体上有些吃不消,他疲倦的揉了揉额角,随手翻开资料,当林夕的照片赫然入眼,江沂南完全愣住。
当年林夕一声不响的消失在他生活里,没有留下一丝线索与痕迹,消失的彻底,所有人都以为江沂南费尽心机的回国,是为了公司,却没人知道这只是其一。
他恨过,怨我,想过一了百了,就此分手,但终究抵不住脑海里的思念,三年来,每每脑海里浮现出曾经,她所做的种种蠢事,嘴角还是会不自主的漏出笑意,他想,既然如此,那就将她找回来,当他身体好转,公司步入正轨,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回国找人,他不知,曾经的故人在那儿,他一度因为无法找到林夕的踪迹而懊恼,也曾费尽心思盘算过找寻她的方法,可没想到,竟然是如此轻易,这是缘分,命中注定,江沂南不由自主地笑出声音,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文件上的照片。
“江总,有什么问题吗?”
江沂南表情的变化,和有些突兀的笑声,使王昭诧异。
心情大好,江沂南摇摇头,钻进车内,王昭利用他闭目养神的空隙,有条不紊的介绍公司最近的状态,听了一会儿,江沂南捏捏鼻梁,将眼镜戴上。
“林夕那边先放放,我会亲自处理,孙仲具体要做什么有查到吗?”
“嗯?”
‘林夕’两个字让王昭恍惚了一下,但也只是片刻便反应过来,似乎也连带着领悟到,刚刚江沂南的变化和笑声的缘由,他点点头,回答道,“暂时还没有,我会尽快。”
“林小姐,这里是江城市公安局,你申请的dna检测已经有了结果,死者并非你要找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您父母还健在,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有些事情希望你要试着去接受。”
机械性的声音没有什么感情,林夕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应一声,便挂断电话。
大约是一年前左右,星期天,天气大雪,林夕患有阿兹海默症的母亲,一大早便吵着要出去玩,林父见天气不好,不同意,智商只有几岁的母亲开始嚎啕大哭,吵醒了沉睡的林夕,林夕一心想安抚母亲,便提议去附近的湖边散步,林父执意不肯,但林母哭闹不停,甚至开始摔东西,林父只能妥协,他不在说什么,开始为林母穿衣,在出门前,还特地为她多加了一条围巾,才牵起林母的手下楼。
有时候林夕很羡慕父母的爱情,那个年代媒妁之言,没有什么自由恋爱的说法,可就算是这样,从开始到现在,他们也从未有过分离,就算林母患病,林父也从未嫌弃,一如既往的爱她,林夕想,如果上天赐予她这样的爱情,就算让她得阿兹海默症,都无所谓,她也曾努力过,可到头来,她只是更深刻的明白,她迟迟无法忘记的男人,永远不会这样爱她。
到现在林夕都清楚的记得,那天湖面被皑皑白雪覆盖,一望无际,就连湖面与陆地的分界线都被掩盖,美的就像一张宣纸,干净透彻中,带着宣软的美感。
母亲兴奋的像个孩子,猛的甩开父亲的手,撒欢的向前方跑,父亲脚底打滑,差一点摔倒,林夕急忙去扶父亲,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母亲竟然失足落水。
出于本能,她和父亲在听见母亲呼救的那一刻,丝毫没有犹豫,朝着母亲的方向冲,她眼看着父亲脱掉外套,一个猛子扎进水营救,林夕不会水,她站在岸上试图配合父亲,拉母亲上岸,只是人工捕鱼留下的洞,并不大,林夕本以为四周有支点,上岸应该不是难事,可她却忽略了母亲的病,只有几岁智商的母亲,根本不懂配合,她不懂得去扶边上的冰,就像小孩子害怕时,只知道往母亲怀里钻一样,她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父亲的身上,一次次将父亲压入水底,厚厚的棉衣,冰冷的水,林夕眼看父亲面漏难色,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爸,我去找人来帮忙,你坚持一下。”
林夕拔腿就跑,这一生中,最无力的时刻就是此时,雪太深,她明明很用力的跑,可是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不听使唤,一段不长的路,林夕摔了无数个跟头,跌跌撞撞,终于找来人帮忙,可湖面却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谁也不曾想到,这美丽的湖面,竟然吞噬了她的父母。
刚开始,林夕每天都迫切地想知道父母是生,是死,抱着电话日复一日的等待,可渐渐她发现,每当有电话打来。她都会很恐惧,她害怕电话里传来父母去世的消息,她开始排斥,开始讨厌接到任何来电,最后甚至将手机扔掉,杜绝一切往来,与其让她接受现实,她更希望活在等待里。
周末到处都是人,商圈附近更是堵车严重,蒋小鸥在商场门口等了很久,眼见气喘吁吁的林夕跑过来,故作刻薄的抱起手臂。
“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我等你这么久,请我吃大餐。”
林夕微笑不语,算作默许,蒋小鸥眼见计谋得逞,笑嘻嘻地拿出手机。
“我得看看这周围什么最贵。”
“越贵越好,别省钱,反正你要去我家陪我,吃完这顿,下个月你就是我衣食父母。”
林淇逗她。
蒋小鸥白她一眼。
“你就扣吧!一个月那么高的工资,也不见你怎么花钱,留着干嘛?”
林夕不以为意的拢拢碎发,淡淡一笑,没说话。
父母消失后,攒钱似乎成为她的习惯,她总想着父母有一天要是回来,她要有足够的经济,为母亲请最好的看护,给父亲最舒适惬意的生活,她也曾想过,父母如果再也无法回来,她就成了孤儿,攒些钱当做以后的嫁妆也好,毕竟她总有一天会嫁人。
“去吃日料吧!”
“什么?你竟然大出血要请我吃日料。”蒋小鸥不敢置信的盯着林夕,
林夕无奈地翻个白眼,“说的好像我很小气似的,不过要快点走,不然我怕我反悔。”
“走走走,我们快点走。”
林夕笑的眼角漏出深深地笑痕,可只是一个回眸,所有的表情全部消失不见。
“怎么了?”蒋小鸥见她停下来,不明所以的顺着林夕目光看去,可除了乌央央的人群,她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没事,走吧。”
看到江沂南的时候,林夕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眼花,自不辞而别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以至于她一直目送江沂南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才确定,那真的是江沂南,三年了,曾经嫌弃西装束缚的男孩,已经蜕变成西装革履的男人,原来人真的会变,可为什么她还停在原地。
蒋小鸥也没当回事,跨上林夕的手臂,“对了,耳环有带来吧!”
“啊?”林夕皱皱眉头。
蒋小鸥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无奈之下耸耸肩,“就知道你这样,总是忘东忘西,等下跟你回去取吧!”
经过这番提醒,林夕当然想起是蒋小鸥前不久落在她家的耳环,是之前她陪蒋小鸥一起买的,因为款式和蒋小鸥要去参加酒会的礼服很搭,所以昨晚蒋小鸥特地提醒她拿过来给她。
蒋小鸥目前住在覃宇的别墅,在城市的最南边,林夕的家在最西边,距离有30公里远,开车一来一回就要两三个小时,蒋小鸥今天又没开车,覃宇最近又在准备出差,要是让蒋小鸥在林夕家留宿,他肯定不同意,林夕想想,讪讪道,“这件事情怨我,不用你折腾取,买一对新的送你吧!”
林夕表面上心不甘情不愿,但实际上心甘情愿,反倒是蒋小鸥一脸诧异的盯着她,“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突然这么好。”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算了。”
“别,别别,我亲爱的林夕,是一定不会反悔的。”
“不,我会。”
最后还是没能吃上日料,当二人走到日料店时才知道,午间营业时间已过,最后没办法,随便找家面馆,解决了温饱问题。
主要是陪蒋小鸥逛街,蒋小鸥又是为覃宇置办衣装,两人一头扎进奢侈品专区,覃宇又只穿几个牌子,蒋小鸥每进一个店面,就吩咐把最新款包上,连看都不看一眼,速度相当快,根本谈不上挑选。
“总说我眼光不好,这次我也不挑了。”蒋小鸥刷卡的时候嘀咕着。
林夕无奈的抿抿嘴,这两人,从性格到眼光,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覃宇是事业型男人,向来穿着,以沉稳大气的西服和简约低调的衬衫为主,可蒋小鸥却偏偏受韩流的影响,喜欢韩国小鲜肉的色彩搭配,上次来陪她逛街,林夕清楚的记得,她挑来挑去,最后买了一套玫粉色西装和一件白衬衫,衬衫可以,中规中矩,可西服是真的一言难尽,林夕看着立刻就能联想到影楼的拍摄服,她开口说,不好看,蒋小鸥嘲笑她没眼光,林夕本以为覃宇不会穿,可没曾想,不久后三人一起吃饭,覃宇就穿在了身上,但幸好,覃宇长得帅又白,穿起来也不突兀,只是在饭间,蒋小鸥炫耀自己眼光好时,覃宇附和着说。
“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颜色选择上,一点不浮夸。”
在路过burberry的时候,林夕看到一件白色的衬衫,带着一点经典格子,她一眼就喜欢上了,价格也在能接受的范围,林夕付款买下,潘鸣马上要过生日,她打算送给他做生日礼物。
最后买好蒋小鸥的耳环,两人朝着商场门口走,走着走着蒋小鸥突然说:“其实想想,潘鸣对你可以说是死心塌地,要我说,你就做他女朋友得了。”
林夕想到了她会这么说,这些年,蒋小鸥已经无数次给出过这样的建议,林夕不知道解释过多少回,可依旧无法阻止,蒋小鸥想做媒的心,林夕无心继续这个话题,在她的心里,潘鸣是无法或缺的朋友,她想,就算有一天她要嫁人,新郎也不可能是潘鸣,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可也许是太熟了,面对潘鸣,她真的无法获得爱情中的心动。
蒋小鸥追上林夕,拽住她的手。
“林夕,你是不是心里有人啊?”
林夕看她,没说话。
“我知道了。”蒋小鸥把林夕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江沂南,对吧?”
听到江沂南三个字,林夕微微垂下眼眸。
“你真的还在惦记他啊?但是你暗恋送礼物不署名,人家知不知道你的存在,都是未知数呢!”
所有人都知道林夕暗恋江沂南,都知道她没有勇气站在他面前表白,可谁又知道,就是这样懦弱的人,却做了江沂南两年的床友,当年学校里到处都在传,宋茜甩掉江沂南出国的事情,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林夕只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她四处寻找江沂南,一直到傍晚才找到,她上前堵住江沂南的去路,很庆幸那天江沂南是一个人,林夕很直接的表白,她想过江沂南拒绝她的很多种方式,却没想到,他只是点点头,在林夕感觉失落转身时,江沂南突然问道,“愿不愿意玩个游戏,各取所需,你情我愿,不提爱情和婚姻为前提,而开始的关系。”
就算明知,这关系的学名叫“”,林夕还是同意了。
这游戏一玩就是两年,在两年里,林夕尝到了什么叫求而不得,一厢情愿,甚至到最后不得不惨淡离场,因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再加上,这段关系让林夕赶到羞愧,她刻意的隐瞒了所有人,以至于蒋小鸥也不知情。
蒋小鸥见她失神,以为是自己的话伤到了她。
“放心,不就江沂南嘛!你等着,我给你打听一下他的近况,我们主动出击。”她说着,还在林夕的肩膀上怼了一下鼓舞士气。
“好啊!”林夕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自从看见江沂南后,整个思绪已经完全被打乱,她无心再继续这个话题,眼看着蒋小鸥还要说些什么,她抢先一步指指出租车的方向。
“快回去吧!等下又要堵车了。”
她说完,也不给蒋小鸥说话的机会,摆摆手,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主动出击,不可能了,她再也没有当年的勇气,去接受伤人的结果,有些人,有些事,林夕曾以为很快就能忘记,可到头来却发现,根本忘不掉,只是在心里为它们蒙上了一层布,来掩耳盗铃而已。
(新手望大家支持,不足的地方麻烦大家给建议,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