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气氛忽然的安静。
最怕朋友忽然的关心。
比如这个时候，李赢就觉得正在关心自己的李荡，是妖魔。
“你家里的人，不是李家人，那就是姜家人了。”
“让我来看看，嗯，福勇是姜明龙的手下，他被我废掉的事情，多半是他来通知的。看你的表情，我应该猜对了？”
“够了。荡儿，都是我这个做姨娘的不好……”
姜氏将李赢挡在身后，试图想用言语保护自己的儿子，不过依旧是也枉然。
李赢站了起来，越过姜氏来到了李荡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瞪着李荡。
李赢双眼泛红，眼球在不知不觉中布满了血丝，他怒吼道：“姜明龙作为福勇的队长，关心手下，受了委屈和我说一声，不行么？”
“行！行！行！”
李荡一连说了三个行字，甚至还配合的拍了三下手。
“姜明龙爱护手下，李赢主持正义，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美好和正义，你们很好。”
李赢冷笑道：“难道要像你那样，直接废掉一个人，才算是好？”
李荡不接话，反而笑道：“说到姜明龙，我倒是对他印象很深刻，是个正直古板恪守规矩的好队长，就算是大兄李闯和我的马车，也都要细细检查，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李赢连连冷笑说道：“那是自然，姜小叔的天赋和勤勉就连父亲大人也都称赞，资质远在你我之上。”
他猛然领悟到，李荡是在扯开话题，当下不耐道：“你不要岔开话题，现在药房的来龙去脉已经交代清楚。就算我多管闲事，也总好过你草菅人命，李府的规矩还在，你真当你能巧言令色，颠倒黑白不成？”
李荡挥了挥手，示意李赢不要说话，反而对李闯开口道：“那么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姜明龙这么一个正直古板恪守规矩的人，手下受了家法，他不去查清楚因果为何，反而是跑去小弟那里告状。”
“大兄，你说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李闯早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立刻笑答道：“姜明龙是父亲大人的爱将，平日里和我交流不多，私交就更少了。”
顿了顿，他补了一刀：“不过姜明龙愿意去找小弟，也总算是有人可以和他商量事情，不至于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公子，这话可不乱说。”
姜氏发出了一声惊呼，猛的站了起来。
李闯这句话，是在诬陷姜明龙有事都向李赢和姜氏汇报，分明没有将李家其他人放在眼里。
平日里这么说，大家扯几句打个哈哈也倒算了。
可今日李赢接到姜明龙的通报已是事实，李闯作为继承人管事的没有接到通报也是事实。
姜明龙正直古板恪守规矩是事实，姜明龙搜李闯的马车也是事实。
这一个一个事实连贯起来，那就会组合成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姜明龙作为李建成看重的年轻将领，私下亲近李赢，凡事都向李赢汇报，无视继承人李闯，搜李闯马车。
放在李荡知道的历史上，这些事迹就叫做结党营私，这就叫做拉帮结派，凡是背上这两条罪名的，没一个好下场。
“大兄说的是不是事实，多叫几个人来问问看就行了。我相信在祖母前面，应该没有人会说谎吧。”
李荡剥了一颗葵花籽，丢进嘴巴里砸吧砸吧说道：“我建议将姜明龙的副官和姜姨妈未央阁的守门奴仆都喊来，问问姜明龙是不是没事就往李赢跟前跑。”
李赢终于反应过来，李荡给他扣了一顶大帽子，当下怒道：“姜明龙本来就是我的小叔，我们叔侄之间互有交流，本来就是最正常不过！”
“今日姜明龙在东门当值，不好好为父亲大人持守门户，居然还有空为了一个警卫和小弟互有交流，倒也是稀奇啊。”
李闯来了点灵感，冷不防阴恻恻的给李赢补了一句。
姜氏和李赢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李闯这句话实在太刁太毒了，无论两人如何作答，都会有把柄落人口舌，简直是百口莫辩。
“够了！”
李老太太脸露愠色，孙辈之间复杂的关系让她觉得十分头疼，尤其是李荡，这小子简直就是得理不饶人。
不过李荡身上那股懒洋洋的机灵劲，倒是她的二儿子李世民有几分相似。
在闹下去，恐怕就无法收场了。
李老太太训斥道：“几个不争气的东西，为了一个下人闹得不可开交，哪有半点李家子孙该有的样子？”
“赢儿，你有功法不练，道法不学，就为了一个下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兄长，你眼里还有李家家法嘛？”
“孙儿不敢，孙儿知错了。”李赢顺势拜倒，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祖母果然还是疼自己的，才会出言化解了这失控的局面。
“闯儿，你身为继承人，居然还要让荡儿替你管教下人，你这个家是怎么当的？对得起你父亲对你的期待吗？”
“孙儿知错！”李闯起身行礼，心中也是美滋滋，今日怼了李赢一回，又扣了李赢和姜明龙两人一人一顶大帽子，当真是快乐至极，全身舒坦。
“还有你，荡儿！”
“孙儿错了，还望祖母看在孙儿现在贫困潦倒的份上，原谅则个。”
不等李老太太说话，李荡就地认错，一脸委屈，连连抱拳。
“你啊你啊……”
李老太太不由莞尔一笑，当初她对李荡并不算好，完全是因为李荡母亲让她有些不喜，现在李荡母亲去世，她心中的芥蒂解开，对孙子的关怀便渐渐重新升起。
她训斥道：“你是兄长，就是长辈，说话要有分寸，别让人看了笑话。还有，有些话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不可乱说。一旦说了，兄弟之情便会受损，可记住了？”
“祖母说的是。”
“闯儿，赢儿，我这话也是说给你们听的。”
“祖母说的是！”
“谢祖母教诲。”
李闯李赢两人连忙应声，生怕惹的李老太太不高兴，得不偿失。
李荡脸上笑眯眯，心中却叹息姜还是老的辣，本来一个重创李赢的机会，就被李老太太一记太极拳消弭与无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