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目光已经对上了，沈糯脑内轰鸣，无路可退。
就说李婶目光怪异，敢情是误会他们私相授受？
她积攒的怒气一下子吐出来，脑海里四个大字——引！狼！入！室！
已经隐隐有些怀疑人生。
秦郁五官凌厉，在夜色中恍若一座古希腊浮雕，一点一点在适应黑暗的瞳内显现。
沈糯黏在原地纹丝不动。
她防备地盯多久，秦郁便等了多久。
红晕渐浓的双颊悄悄泄露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胡乱思忖间，沈糯磨磨蹭蹭，故意沉着脸色从餐厅路过，不想再吃零嘴了，只在客厅找点感冒药。
等她翻到东西的时候，秦郁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
沈糯不抬头，声音闷闷的，“干嘛？”
“你生病了。”
男人俯视她的目光清冷平静依旧，说话的嗓音也不带平仄起伏。
“少自作多情。”
沈糯啪的把一粒药丸摁出来，转过身，满脸不耐烦。
一路健步如飞，自己去厨房倒水喝。
她自顾自地打开冰箱，旁若无人地喝完，转身加紧脚步，想要赶紧回去，结果还没来得及迈上一步，突然袭来晕眩的感觉，脚步一晃，竟是要往地板倒。
秦郁抱住她。
沈糯一时间忘记了挣扎，只细不可闻的哼唧了一声。
……好晕。
她难受地呼出几口气，身躯打着颤，克制不住加快的心跳和升温的双颊。
见鬼了。
少女睫毛很长，一紧张，在微弱的月光下微微颤动，像欲振翅而飞的蝴蝶，又被伤痛困住，虚弱地匍匐原处，彷徨委屈。
秦郁的眸色暗沉些许。
“秦郁，你说你粘着我干嘛呀？”
沈糯突然扯唇笑，“你条件这么好？唐露漂亮优雅。你们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厅内陷入刹那死寂。
有客厅的窗帘被风吹起，扑棱扑棱作响。
沈糯感觉身体忽地腾空，吓了一大跳，反射性地拽住秦郁的胳膊。
衣料透软，与指尖最后感触的硬朗肌肉截然相反。
“……”
眼观鼻鼻观心。
她把手抽回来，掌心湿润，带着难以言喻的羞耻埋下头，暗恨自己的反应。
就很奇怪。
似乎有哪里不对……
秦郁将人抱到沙发上，便即刻挪开十指，没有半分逾越。
饶是这样，沈糯还是臊得脑袋冒烟，心思焦躁，没忍住两拳紧攥，怼出半真半假的话。
“还抱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说你从九岁到现在，抱了我十五年。可是为什么回回都是你呢？为什么呢。你说你是不是千年的妖怪化身，对我有所图谋。”
她慢慢掀开眼皮看人，浅色的瞳仁映出月色中男人的模样。
秦郁换上了居家服，头发不再是白日里一丝不苟的样子，细碎的发丝遮住额头，眼底氤氲墨色缱绻，似是冷漠，又似是深情。
沈糯终于没忍住，转过身，背对着秦郁。
根本无法沟通。
他就是这样，什么话都不说出口。只能靠她猜。
有冷意在悄然蔓延。
沈糯脸越来越臭，两道眉毛往下跨，精致的五官拧成一团。
秦郁把沙发上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微微一顿，不过三四秒的功夫，沈糯把自己裹成蚕状，躺在一脸古板正经的男人的膝盖。
重死你算了！
她恨恨地想，却一时间找不出这莫名情感的最初源头。
塔咔塔咔。
壁钟分针转动。
沈糯深深呼吸再吐出不知十数次，干脆目光一转，看到秦郁英挺的鼻梁和淡色的薄唇。
睡衣纽扣往下解了两颗，露出修长的脖颈曲线，往上又是沉静不见底的黑色眸光。只是现在再看，又不觉得令人透不过气了。
绷劲的身躯渐渐放松。
“好硬。不舒服。”她突然抱怨。
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绯红一片。
秦郁垂眸淡淡看她一眼，起身弄来松软的枕头，垫在自己腿上。
沈糯又躺回去，埋着头，玩自己的手指。
时间分秒流逝。
淌过绵长的呼吸，又绕到耳尖打转。
不安，茫然。
沈糯怎么也想不通，似乎前进的路途中踢到了一块埋藏在地底的奇石，想挖挖，越拽越大，不搬走是没有办法继续走下去的。
蓦地看见秦郁修长五指。她起了坏心思，伸手碰一碰，又碰一碰。
秦郁皱了皱眉，“睡觉。”
“我就不。”
沈糯听着男人平静沉稳的语气突然就没那么慌了。
她用手碰上秦郁食指。男人皮肤肌理细腻，摸着摸着就上瘾，猝然在指尖咬上一口，留下浅浅的印子。
细腻的疼，针扎似的。
再用温润的唇软软绵绵地磨一会儿，意犹未尽地离去，龇起一口大白牙，努力搬出自己最凶最狠的语气和态度。
“你再不走，我就分分秒秒折磨你，让你不好受。”
“你折磨我，我也折磨你。”
……
“你觉得我在折磨你？”男人目不斜视，盯着前方月色投进来的一块棱形光影。
沈糯不回他的话。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既然只要求脱单，完全有别的选择。关哥哥和宋邵远都可以。”
秦郁沉默了约有两秒，眸色发冷暗沉，在少女逃离之前，倏忽反握住那只柔软白皙的手。
紧紧的，像是要永远把人攥在掌心。
-
之后一切都平淡的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
床上的少女已经快睡过去了。
眉目精致，五官带着天生的媚意和若有若无的委屈。
秦郁要走，沈糯手拽的更紧，“不要走。”
没头没脑的话。
他不敢肯定是不是指的他。
……
“……我不走。”男人声音低沉。
乌黑的发丝垂落，遮掩了一张粉白晕红的小脸。沈糯不受控制地开始哽咽，眼泪蹭在枕头上，湿哒哒地濡湿一块。
“不要骗我。”
梦中的秦郁还在跟宋邵远争执，她好怕啊，她站在河边僵住，没敢大声说话，忽然胸口猛地一疼，意识变得模糊……
她抽泣着，手指却没有松懈半分，反而拽的更紧。似乎有道不尽的委屈和害怕。
秦郁宽慰似地摸摸她微微发热的额头。
他指腹常年用笔和弓箭，薄薄一层茧，可能也是少女肌肤太细嫩，磨过去一片淡红，像块凝固的草莓味牛乳。
“……骗子。”
秦郁神情冷峻，甚至凝重。
“我不会再走了。”
淡着声说出的话，不似情意绵绵的情话，带着掩饰的冷肃严谨，然则沈糯听得嘴角牵出浅淡的甜笑。
小雨绵绵，漂浮濡湿窗玻璃和人们沉睡时粘稠的思绪。
后半夜，男人果真信守诺言，在少女房间就着昏暗的床头灯看书。
每翻一页，便抬头看一眼。间或的沙沙声中，沈糯紧张的神色在一点一点淡去。
呼吸绵长细匀。
她把被子拢紧，盖住自己的下巴，顶一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