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窃窃私语接连不断地响起。
杨心月自以为瞒过所有人，咕咕哝哝，听得不真切，还以为是在嘲笑沈糯，面上不动声色，眼中却悄然划过一丝得意之情。
呵。
中场休息半小时，沈糯去卫生间理理妆容，顺便洗洗被地板弄脏的手。
人们来来回回。
有人还大着胆子来问，“糯糯姐出血了吗？”
沈糯摇头，“没事。谢谢你。”
大约过了三分钟，卫生间只剩下她一人。
杨心月悄无声息地进屋，咔哒一声，把门锁上。
“……”
游戏开始了。
沈糯不发一言，眼底平静，屋内是冷调的白炽灯，打在侧脸像是滚着一道流淌的寒水。
杨心月先透过镜子细细打量正在补口红的沈糯，“百闻不如一见啊，沈小姐。”
说完才走上前漫不经心地洗起了手。
没有像在外面那样亲昵地叫她糯糯，而是客套地唤她沈小姐，是有意准备给她难堪。
水流顺着女人洗手的动作滑过酒红漆光指甲。
沈糯一副很好奇的样子，“是吗？我不太懂。”
她大概猜到杨心月在想什么，但懒得多说，好好工作不行吗？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最近老是碰上这种女人，之前顶多因为咖位低被人忽略，但自从秦郁摆到明面上跟她纠缠不清，这些女人一个个都像着了魔一样。
越想越不对劲，心里不是味。
杨心月唇边弧度加深，目光却愈发冰凉，“是你吧？在‘天上人间’出尽风头的人。”
沈糯面色不改，“我是去过。”
不算答应，也算答了。
杨心月嗤地冷笑，“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功夫想用在谁身上？不自量力！”
二人同时挪开手。
卫生间没了水流声更安静。
“本来不想跟你说的，因为太有失格调了~”她绕着沈糯的背后走半圈。
“你只是一条守着主人房屋的摇尾乞怜的狗，还妄想牵连赵姐下马。呵，安静地坐着，不要叫，什么事情都不要做。”
“劝你不要再自取其辱！”
沈糯目光平淡，面带微笑。
本来杨心月以为她终于要反击，没想到一动，居然径直走出了卫生间？
岂……
岂有此时！！！
-
今天最后一场戏拍完。
张导交代副导演让底下人将今天所有的镜头都截出来看样片。
副导演再也压抑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悄咪咪问，“感觉那位今天状态完全不行啊，这样成片可以吗？”
张导瞥他一眼。
“压不住那就剪，剪到妈都不认识！这不是老本行吗？又不是没瞧见刚才她那脸色，啧……”
“她经纪人偷偷来‘关照’过了，说是让沈糯……”他摇摇头。
副导演正要识趣离开，恰好有人迎面走过来。
男人头发完全梳到脑后，露出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的俊颜。
此时狭长的眼眸微眯，视线牢牢锁在沈糯身上——她的胳膊又红了，晕晕的一大片。
宋邵远本来就不算好的脸色顿时更难看。
先前那些‘事故’他都瞧见了，也把杨新月踩住沈糯裙摆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本来并不打算出面，今日到片场纯属偶然，他是这部网剧的投资方，上午批文件的时候发现底下人送来的策划表，演员名单赫然沈糯两个大字，心中怪异，等回过神时已经坐车到了蓝城国际楼下。
手中的外带咖啡被宋邵远捏得变形。
身后候着的王助理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身深棕色液体，于是万分纳闷。
一反常态亲身去咖啡馆买了两杯咖啡就算了，劳心劳力买来的现在又要毫不怜惜地破坏，反倒把他弄得一身狼藉。
这沈糯到底是何方神圣？
幸好没有沾上里面的白衬衫。他默默把外套褪下随手扔到垃圾箱。
张导看到宋邵远那张脸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他不似秦郁低调，‘商界大白鲨’声名在外。这样的大忙人竟然到片场视察……莫不是出了大事！
宋邵远深邃眉骨在眼窝处投下一道暗影。
“改剧本。”男人轮廓冷硬，声音淡淡却不容置疑。
气氛骤降。
张导捏住剧本的手微微颤抖，偏偏这尊大佛不能轻易得罪，只得自己费尽心思打圆场。
“宋总的意思是……？”
宋邵远转身就走。
王助理笑容温和，“宋总不喜欢将同样的话说第二次。”
……
沈糯正被丁灵拖着裙子往化妆室走，场务人员突然来通知先前拍的戏都取消了，要重新拍。
“？？？”
虽然内心非常想咆哮，但是碍于高岭之花人设，她只能面无表情问，“怎么了？”
场务支支吾吾，“总之要改……具体日期另行通知。”
沈糯震惊居然会有如此不靠谱的剧组。
不过虽然非常非常不满意，但毕竟是工作，委委屈屈妥协，要去化妆室卸妆换衣服。
丁宁继续拖裙摆。
下一瞬，她瞥见宋邵远那张黑沉沉的俊脸，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
便携式化妆镜突然碎裂，杨心月盯着被划破的指尖，血珠滚下来，浮起一抹异样的感觉。
助理翻箱倒柜找防水创可贴。
门是敞开的，副导演突然黑着脸走进来，告知他们剧本要改，推倒重拍。
杨心月皱眉不悦，“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
副导演更是没有好脸色，语毕直接走人，到了门口似乎又撞见另一个工作人员，故意一般嘴上嘟嘟囔囔抱怨，“真是烦死了，自己闯的祸要带上全剧组一起倒霉。”
“那下一次把第一场戏和最后一场戏留给她呀。”
那人友情建议。
他们早就看不过眼杨心月了。又要耍大牌，又要走清纯仙女人设。又当又立的，烦死了。
杨心月脸色忽青忽白，用力一扫桌上的瓶瓶罐罐发脾气，还让助理滚出去。
屋子静悄悄的。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
怎么突然会这样？
镜中的女人目光幽深，电话突然响起来，是经纪人方叔。
“你怎么不给我去死？！”
让一个斯文冷静的男人气得直接爆粗口，可见一定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杨心月神思恍惚，桌上被她碰到的化妆品噼里啪啦掉到地上。
“我明明叮嘱过你最近一定要小心谨慎，为什么要去招惹沈糯？你他妈是有九条命吗去惹沈糯！”
赵玟曼，杨心月，手底下的红牌为什么一个个都没脑子，非要不自量力硬碰硬。
方思源捏捏眉心，开始为自己找退路。
这俩人是一个也用不得了。
“……”杨心月呼吸发抖。
沈糯，居然是因为沈糯！
杨心月难以置信，“可之前的果粒多广告……”
“蠢货。”耳畔响起男人的冷笑，“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赵玟曼会被人拉下马？”
杨心月全身发冷，根本不敢细想。明明，明明赵文曼已经拿下新代言，不是要东山再起了吗？怎么会呢？
“自己考虑清楚。”
“我这座小庙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女人艰难地动了动嘴，发出一点可怜的声音，“方叔……”
她明白此时她就跟满地的垃圾差不多，对于方思源毫无价值，可她怕。
会被赶出去的，真的会被赶出去的！
她只是做了点错事不是吗？
杨心月想哭诉又不敢。只能哑着嗓子求饶。
方思源语气带着嘲弄被磨光最后一点耐心，“一个登过顶的赵玟曼都能像抹布一样被人扔到一边，你觉得你算是什么东西？”
杨心月很冷，整个人都冻僵了。
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梦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