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身前是一个冒着热气的炉子,一缕烟雾从炉子上升腾而起,刺鼻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是令人作呕味道。
这时小珮起身了,陆妩躲在一旁看见她将药端进门房之中,心中忽然有一种预感,她继续躲在门外朝内窥视。
小珮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纸包,将粉末倾倒入浓黑的药汁之中,陆妩眉头一皱,她往药里放什么呢?
浓黑的药汁被倒入那碧玉碗之中,小珮将药放在托盘之中,端起托盘往前走,与站在门口的陆妩撞了一个满怀。
“啊!”小珮的手一松,玉碎,药倾,浓黑的汁子将陆芜妩白色的绣履染黑了一角,衣角也溅了些许。
“你往药里放了什么?”陆妩道。
“娘子?”小珮疑惑不解的看着满脸怒容的陆妩。
“奴婢按您的要求放,您怎么责怪奴婢?”
“我要求你放的?你告诉我,我让你往药里放什么。”陆妩问道。
“这药极寒凉,每日只加一点,平日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寒气积聚,您自小便身体虚弱,寒症发作任凭谁也救不下来。”小珮垂眸道。
小珮不会在诓她吧,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失忆了,责任推她身上,就可以把她给打发了?
“买药的单据,便放在您的枕头下面,上面印有您的手印,如果不信小珮,您可以自己去看。”小珮道。
陆芜到底怎么想的……不过,如今身子刚刚好,小珮她要放难道不应该和她商量一下,她还想把她瞒了?
“我刚刚病好,你怎么不过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陆妩问道。
“就算不说,您也会认可奴婢这么做的,奴婢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小珮跪下道。
小珮是陆芜打小在中书令府陪伴着的贴身丫鬟,如果连她也无法信任,这里就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了。
“为什么你知道我一定会同意呢?”陆妩道。
“娘子会认可的。”小珮信誓旦旦道。
“好,你先起来,请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一定要求死?”陆妩问道。
“娘子!”小钏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药没起作用?她怎么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小珮姐姐,怎么了?”小钏看着二人疑惑道。
“没事。”小珮神情恍惚道。
“我们只是说会儿家常。”陆妩道。
“天气寒冷,为何不多穿些衣裳。”小钏将手中的薄夹袄递给陆妩,陆妩接过了衣裳披在身上,有些心虚。
陆妩被小钏强制拉回了屋子,这丫头脾气很倔强,八头牛都拉不回来,陆妩只能乖乖听话。
陆妩叫小珮重新熬了碗药,放不放药还需定夺,陆妩又按照小珮的指示陆芜去屋内找那张单据,在枕头下漆床的夹层中找到了一个红木锦盒,打开锦盒,陆妩找到了一些属于陆芜的东西,她将自己锁在屋内,仔细的检查这些东西,锦盒内果然有小珮说的单据,单据的真实性还很高。
只不过按照单据上来看,购入的数量分明不可能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取走陆妩的性命,夺走陆芜性命的应该还有别的东西。
另外让陆妩疑惑的是府君很喜欢很疼惜陆芜,她不应该开心才对吗,为什么要寻死?
锦盒内还有一张帕子,并一方小玉佩,帕子上用簪花小楷写了一首诗,那字体写的可真是好,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于书法大家之手。
诗是情诗,陆妩经过一番理解之后,体会出了情郎对陆芜深深的期许与眷恋,仔细打量,诗尾落款处小章上篆书刻着“祁兰”二字,这首诗的作者不是白语鹤,是一个叫祁兰的人。
陆妩把玉佩拿在手上把玩,羊脂玉冰冰凉凉,淳厚的质地没有一丝瑕疵,玉佩表面雕刻了一丛兰草,雕工极佳,整块玉佩令人爱不释手。
陆芜她把东西藏在枕头底下,说明是极珍惜的,是那个叫祁兰送的?他是什么人,陆芜不会背着白语鹤偷汉子吧,陆妩把玉佩藏在了身上。
陆妩出了门,小珮正在为花架子上的秋海棠剪枝,陆妩找到了一个与小珮说话的好机会,拉着她往院角的回廊走去。
“你告诉我,这是谁送给我的。”陆妩掏出玉佩展示给她看。
小珮看见玉佩之后,好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脸上有说不出的懊恼。
“您将一切都忘记了。”小珮气道。
“他是谁?”陆妩问道。
“五皇子,祁兰!您的未婚夫,这一切都是被谁破坏的,您被赶出陆家是因为谁,是因为白语鹤,是白语鹤!”小珮道。
一切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我被赶出陆家,难道不是失贞于府君?”陆妩道。
“不……不是这样的,娘子您是清白的。”小珮痛苦道。
“我干了如此龌龊之事,怎么可能是清白的。”陆妩道。
“娘子是冤枉的,只有小珮和娘子知道,都是丞相,您和他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但是世人都以为你们有什么,娘子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小珮道。
“所以说,因为名声尽毁,才要自杀?”陆妩有些惊诧。
小珮点了点头:“您与五皇子海誓山盟,如今娘子背信弃诺,无颜苟活于世,唯有以命偿还。”
日光盛极,荷塘畔水榭流水汩汩,半垂的灰幔将光线晕染开来,映在冷榻上微合薄被的陆妩身上,残荷枯影,风疏人瘦,整个栗园却是一片花鸟明媚,仿佛唯有这青梨院是一片萧索。
“听小淑说,你今早披着一件薄衫就在院中游荡,你可爱惜自己的身体?”白语鹤质问道。
陆妩心里咯噔一声,坐起身来看向白语鹤。
“阿如什么时候来的?”陆妩问道。
“我来好一会儿了,你午憩也不曾察觉。”白语鹤道。
“阿如今日怎么有时间来看妾身。”陆妩缓了一口气道。
白语鹤沉吟一会儿道:“与夫人商议妥当,下个月初八是个吉日,府中遣轿子来接你。”
“是吗……”陆妩道。
“不开心?我原以为你会开心。”白语鹤道。
古时候的女儿家多爱重自己的清名,她虽然初来乍到也不该不理解,陆芜名声被毁,心中多么痛苦她也该感同身受的,面前的人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岂料背地里却不是。
“阿如厚恩,妾自然开心。”陆妩谄媚的笑道。
“陈氏贤良淑德,会好好照顾你。”白语鹤道。
古代人的思想太过封建,一个男人可以娶很多个女人,这一点是她不喜欢的,何况陈氏还是受害者,她也不愿意看见的,那白语鹤竟然用龌龊的手段霸占陆芜,让人很不齿,但是她不是陆芜,所以不会任凭他摆布。
陆妩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要在世人面前表现的厌恶陆妩,可是终究找不到机会询问,几番铺垫都没能将疑惑说出口,陆妩有些上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