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通过祁兰平静的口吻一字一字的吐露出来,让陆妩的心中不自觉产生一种窒息般的压迫感,面前之人肩上扛着的东西她忽视了,也许是因为对他的隔膜吧,她刚刚的话大大的冒犯了祁兰。
“妾身太浅薄了,五皇子要担负的东西太重了,妾身罪无可恕。”陆妩垂头道。
五皇子紧紧的握着陆妩的双肩,双目赤红有些骇人。
“这些不是你该承受的,终有一日我会让白语鹤得到教训。”祁兰附在陆妩耳畔道。
“五皇子怎可与世族为敌?”陆芜道。
“北国南国连年征战,世族实力大不如前,有人已经蠢蠢欲动,你不必为我担忧,除掉一个白语鹤并非难事。”祁兰道。
“丞相才华冠绝当世,若五皇子能够得到他的助力,一切都会好很多。”陆妩道。
“他抢了我的未婚妻,便是公然的挑衅。”五皇子道。
“五皇子为何不能放下芥蒂,为了陆芜真的值得吗?”陆妩道。
“放下,如今你被他强占,你让我如何咽下这口气,只要他在一天你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回到我身边。这天下惊才绝艳之人多如星子,可陆妩,你只有一个。”祁兰道。
“为何五皇子独独对芜如此青眼有加?”陆妩疑惑道。
“我本存着一丝侥幸,岂料你真的全都忘了……”祁兰道。
陆妩惊疑,莫非陆芜与祁兰还有一段很深刻的过去?
祁兰脸上爬满了衰颓之色,他静静的低着头久久不语。
“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三年是我这辈子最珍视的日子,就算你已然忘却,我都会将它埋在心底,带进棺椁。”祁兰道。
陆妩心下震撼,久久望着祁兰。
“你肯同我说这许多,我很开心,这样平静的时光不知还能有多少。”祁兰道。
陆妩也很无奈,她已经无法从这一切脱身,如今只有将一切继续下去,还有一人在幕后睁着眼睛窥视一切。
从五皇子府出来,小淑在轿子旁等候,看见陆妩之后,连忙迎上来。
“娘子!您总算出来了。”
“回府吧。”陆妩道。
陆妩上了回白府的轿子,轿夫抬起轿子启程,小淑伴在轿外。
“不知五皇子同您说了些什么,要刻意支开奴婢?”小淑隔着帘子问道。
“他说了陆氏的情况,想要得到府君与陆氏的助力,希望三家能够一心。”陆妩道。
“若是如此,对府君也是大好的。”小淑道。
“嗯。”陆妩道。
回白府之后,陆妩去看了小珮,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还不能下床走动,仍旧要卧床静养。
陆妩去的时候,小珮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午后的阳光爬满了屋内灰白的石板,小珮趴在床上,枯乱发丝随意挂在脑后,屋中的火炭已经熄了,冷意窜上了陆妩的身体。
陆妩打算重新燃起火炭,脚步声惊动了床上的小珮。
“娘子?”小珮道。
“是我。”陆妩道。
陆妩燃好火炭后,在床边坐下。
“有些旧事忘却了,想要从你处找回来,不知你可否知晓。”陆妩道。
“不知道娘子想问小珮什么事。”小珮道。
“和五皇子从前的旧事。”陆妩道。
小珮突然沉默了,屋内的空气一凝。
“既然娘子想重新想起来,那小珮就讲给娘子听吧。”小珮道。
陆妩的心下一喜。
“还需要从绛熙三十二年说起,那一年宗王作乱,北军大败南军,曦国国力空虚,南方的季王与恭王领十万大军趁机攻上鄞都,都城生民狼藉,娘子那年刚刚八岁,被贼子掳去南方,与众多世家子弟被囚在乔郡慈恩寺,五皇子也被囚。”小珮道。
“许多人被杀死,只因为司徒大人获有季王之子,他们还不敢对您下手,三年之后您才被作为交换条件送回来,这件事情被作为密辛压下来,世人知晓的不多,又过了两年,季恭之乱被寒族将领平定,世族元气大伤。”小珮道。
“那三年娘子与五皇子一直守护在一起,其中的细节小珮无从得知,但是经历过生生死死,五皇子与娘子之间怎么都是不一样的吧,只是娘子现在把一切都忘了。”小珮道。
“原来如此,所谓鹤归华表,时移世易,不过如此,是我变的太彻底。”陆妩重重的叹了口气。
“娘子一定不能忘记自己对五皇子许下的诺言,就算府君对您再好,绝不能做背信之徒。”小珮道。
“不管怎样,您就是娘子,娘子该做的,您也必须做到,否则永堕阿鼻地狱。”小珮道。
“我答应你。”陆妩道。
她忽然想到,她不能再与小珮如此独处下去了,小珮既然知道事情的真相,恐怕早已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么她现在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挑战对方的底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手,小珮她的性命已经危矣,她该怎样将小珮保下来呢。
“你可知道,自己已经不久留于人世?”陆妩问道。
“知道或者不知道,根本不重要,现在苟活着,不过是为了娘子,可娘子却不肯听小珮的话。”小珮道。
“我肯听的。”陆妩道。
“既然如此,您就该去找五皇子。”小珮道。
“有人要杀了我,我要知道他是谁。”陆妩道。
“五皇子会保护您,您又何必担心这些。”小珮道。
“若不弄清楚是谁,我将惶惶不可终日。”陆妩道。
“娘子好糊涂,怎么被这些东西拘泥住,他要取您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可您还好好的活着,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迷惑您让您不由自主的想要探究下去,可是您越往深了走,就越加无法摆脱他的控制,惟有离开才是良策。”小珮道。
小珮突然大咳了起来,口中突然呕出来一团鲜血景象极其骇人,陆妩吓了一大跳。
手指搭在小珮枯弱的胳膊上,数着虚浮的脉搏,陆妩的脸色一沉,前日过来把脉,这内伤已经开始大好了,怎的如今竟然重到这个地步,到了金石无解的地步?太诡异了,病症倒像突如其来似的。
小珮的嘴唇噙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