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迨已经吃完一碗汤面,稍稍向桌子中间推了推,再看了看自家小弟,还在与他自己的那一碗汤面奋斗,糊的满脸都是,似乎有了那么几分可爱,怜惜地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这才回答周延先前的问话。
“周大哥猜想的不错,我们正是苏东坡的三个不成器的儿子,让周大哥见笑了!不知周大哥家在何位置,若能告知,我们兄弟三方便之时,定当前去拜谢!”
“苏家二弟此言差矣!我周延又没做什么,何来拜谢之礼?家父乃周侗,现任京师御拳馆教师,吾家安在外城东边,正好与你们大苏府相对应。”
“御拳馆教师啊!那么周大哥的父亲肯定很厉害了,我能不能做一个编外徒弟?偶尔指点一下?嘿嘿哈嘿------”
苏重说着,手舞足蹈地演绎起来,令面摊上吃面的人都在一边笑了起来,周延笑的声音最为响亮。
“苏家小弟为什么说编外?难道就不能是编内吗?”
“承蒙周大哥看得起,可您虽是他儿子,也不能代替你家父做主,是不是?再者,一般功夫厉害的人,收徒弟都有讲究——什么骨骼清奇,品行端正都会考虑其中。我就一半坏不坏的小子,骨骼多半也不清奇,而且,我自己可能也吃不了那个苦,勉强能做一个编外武人,用来防身,已经很满足了。”
“这小儿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真是奇了!”
旁边之人都忍不住朝他们这一桌看过来。
苏迨真想再次捂住小家伙的嘴:怎么越来越喜欢显摆了?看了看苏过,兄弟俩都暗自叹息一声——他们可不想有一个到处显摆、到处招惹是非的神童弟弟。
苏过的一碗面刚刚吃完,放碗时,筷头在苏重的小脑袋上用了一份力道敲了一下。
“三哥,干嘛打人啊?很痛的,知不知道?再说,我一神童级别的人物,脑袋被你这一筷子一敲,说不定就不灵便了。”
苏过不知该说什么,才会让这位小混球噤声,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兄弟俩都知道,他是故意的,先前故意显摆、胡搅蛮缠,还只是限于在他们兄弟之间,即便是在父母面前,都相当乖巧,除了稍不注意,有惊人之语外,完全是一副该有的、捣蛋派的小奶娃做派。可今天一天,他已经惹了多少人的注目了?
“呵呵,苏家小弟这张小嘴当真厉害!”
周延这么一说,已经有人凑过来询问:“这小家伙原来姓苏啊!是不是苏东坡的小儿子?”
“这还用问吗?当今除了苏东坡,谁还能生出如此聪慧的孩子?”
“是啊,看着孩子可能还没三岁吧!‘啧啧啧’大文豪就是不一样,连生出来的儿子都是神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吃你的面吧,你羡慕也没用,虽然也能说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只是半个文人,后人即便比你厉害一些,勉强能混上一个文人的称谓就不错了。”
苏迨苏过在这之前已经麻利地站了起来,也不管小家伙碗里的面还剩一点没有装进肚子里,强行抱着他就往外走,那些人说了什么,他们也没听见。
出了棚子后,少不得与随后走出来的周延师兄弟俩道别。
“今日谢谢周大哥想请,改日再回请周大哥师兄弟。”
“苏二弟如此客气,倒是见外了,一碗面而已,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不知你们离此有多远?倘若太远,不如为兄叫一辆车载你们回去。”
“不用了,周大哥如此周到我们心领了,来时听人说有十来里地,其实不然,也就六七里地的样子,刚才承蒙周大哥请吃了面,现在走着回去,正好锻炼锻炼。”
跟在身边的白儿垂头丧气:你们倒是不饿了!可怜我这只狗,一时半会似乎被你们遗忘了,丁点鸡丝丁点面条只够塞牙缝的,还是最可爱的小主人丢了一点给我,你们这两个大一些的主人太自私了------‘旺旺’
唉!走吧,你们都说走了,何况我一只狗呢?
苏重似乎知道自己今天表现得太过了,回去的时候倒是安静了,在两个哥哥的牵引下,自己走了一大段路,也不出声叫累。
他如此乖,他们的二哥三哥又心疼起他来,走了一小半路程,便将他抱了起来。
三人一狗正往回家的路上走着,常盖驾着驴车,载着苏轼到了他们身边。
“黑儿,今天和哥哥们玩得可愉快?”
常盖勒住缰绳,驴车刚停,苏轼就从驴车里跨步走了下来,从苏迨身上接过苏重,满脸带笑、关切地询问。
唉!
苏迨苏过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玩了一天也该饿了,你们就不知道在外面吃点,省钱也不能这么省,这一点上,千万别听你们娘的——到了外面,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我苏轼的儿子不能在吃上面吝啬。”
苏轼一手抱着苏重,一手在苏迨苏过的脑袋上各自轻轻拍了一下,直接脑补地说了一大通。
兄弟俩也不知怎么回才好,等着灵牙利齿的小弟自个儿回话最好不过。可苏重此时却扮起了哑巴,黑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在苏轼的一侧脸上‘吧唧’地亲了一口,乐得苏轼呵呵大笑,抱着他先上了车。
苏迨苏过相互看一眼,深感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上了驴车。
原本堵得慌的苏轼此时也不堵了,看了看眼前的三个儿子,竟有一丝小小的满足。再想起远在饶州的大儿子与大孙子,不觉又挂念起来,心情又陷入低迷,继而又想到自己的弟弟苏辙,一家人原本该进京了,却因为河道冻结,路滑难行,可能得等到元正之后了。
苏轼跳跃性的思维让一直盯着他的苏重似乎有些了然,用他的话来说:老爹的心情转换全写在脸上,当政的人应该是腹黑的主,才能步步高升,再者老爹又那么耀眼,想不让人盯着都难!也难怪自家老爹总是被人打压了!
老爹与叔叔俩兄弟情深,相互扶持,同富贵、共患难,人生可慰矣!
兄弟俩曾离别七年之久,作《水调歌头》相互应和,以慰相互挂念之情。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离别一何久,七度过中秋。去年东武今夕,明月不胜愁。岂意彭城山下,同泛清河古汴,船上载凉州。鼓吹助清赏,鸿雁起汀州。
坐中客,翠羽披,紫绮裘。素娥无赖,西去曾不为人留。今夜清尊对客,明夜孤帆水驿,依旧照离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