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泮山老弟!在吗?”
苏轼一走下驴车,就站在砖厂外围大声呼喊起来。
苏重在一边看着他声嘶力竭的样子,感觉若是给他配上一个大喇叭,可能很适用。
守着砖厂大门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头,还是一个有学识的老头,凡是进到这里的人,首先的通过他这一关——登记,表述清楚你是来干嘛的?
倘若是买砖的,老人会为其指引方向,在弯弯拐拐的院墙中,很容易便能找到买砖的地。倘若是来找人的,那就麻烦一些,找什么人,还得登记造册。不仅如此,来找人的人是不能随意进入砖厂的,得里面的人到外面来相谈。
苏重觉得,古时人对自家的技术项目保护意识很强!就连一个小小的砖厂,还弄得的这么复杂。
苏重说小,其实是在指它的技术含量,在他而言,当真没觉得有什么。可,这就是古代企业存活的基本要求,没有人愿意随便把自家的技术外传,而且,要想着法儿杜绝这种可能性。
范家的砖厂很大,覆盖范围很广,这也是为了方便随时扩建。
苏轼这么大声叫唤,令老头儿有些许不高兴,但,看他穿者打扮,像是一个文化人,不敢加以轻视。而且,他口里喊的是东家,看样子还是特别熟识的那种,遂堆起一张似笑非笑的笑脸,“对不起,来这里找人,都得先登记。看您也是一个文化人,应该会尊重我们东家的规矩。”
“好!”
苏轼爽朗一笑,觉得小老头有点意思,当然,更有意思的还是他所喊的泮山老弟,一个砖厂而已,就让他管理得这么严谨,也不知苏迨每次过来是什么状态。
想到自家儿子,或许因为年岁的增长,很少向他反映一些工作上的细节。其实,他也分不出多余的心思管那些牵扯的事情。况且,这些日子为了曹家的酒楼,在烹饪方面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有了一些章法,也算对得起与曹家的合作。
小老头儿知道是苏轼后,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马上笑得眼角的皱褶层层叠叠,密不透风。不过,还是得等着,只是待遇上优厚一些,可以进他专用的小屋子里等待。
小屋子很小,苏轼一行,大人加苏重这个小破孩,一共五人,就把屋子装满了。不过,这样子挺好,比大屋子更容易聚温。苏重张开小手下意思地放在小煤炉的上方,他鼓捣出来的陶土小煤炉还是挺实用的!
他是不是应该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
自个儿会心地笑了笑——一点点还是可以的!
“东坡哥,真是稀罕啊!您今天怎么想到来这里了?”
苏轼一行没打招呼就过来了,不过,运气还好,基于红砖的相对廉价及实用性,范晟正准备多建一个红砖窑。而且,建炕的事情上,只要把各家各户建窑的日期与时间安排定位好了,再吩咐请来的人,及家里的人分批次去做就是。
此时的范晟,整个就是一个灰头土脸的汉子。
“其实,我也是顺道来看看,你这么忙,我们一家好像是坐享其成,实在有些惭愧。”苏轼见了他的模样,心里油然有些难受,“看这样子,这砖厂累人的活计,好像不适合泮山老弟,让你辛苦了!”
“东坡哥说哪里话?我也难得来一趟,这不是准备加一个红砖窑么,为了显得郑重一些,这才过来亲身体验----这人啊!还是干点体力活好,感觉上身子骨都活泛一些!”
“泮山老弟能这么想就好,今天我们一家来看看朝廷派给我的庄子,想到离你们家的庄子不远,因此就过来了。当然,也是想和泮山老弟具体聊一聊。”
“---要不,我们一起回去,有什么事回到家里再聊----这地儿对东坡哥而言,有些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这地儿挺好的,看着那些忙碌的身影,让人感觉到生活的气息与希望——劳动,就是希望能之光!”
“那也得回去了再聊,我们挤在这里,我们这砖厂的管事也没地儿站了。”
“没什么,东家与苏学士随意聊,小老儿每天坐着,这会儿站一会挺好的。”
“泮山老弟这话在理!”苏轼对老人笑了笑,说话间已经站了起来。
苏轼一行准备动身了,小老儿还有些依依不舍:“这就走了!”
“走了!打扰您了!”
“苏学士真是雅人,对我这小老儿也这般客气。”
范晟在离开的时候对着小老儿道:“李叔,刚好也到饭点了,别忘了进去打饭。”
“是,东家费心了,这都想着小老儿。”
听范晟说到打饭的事情,苏重的小肚子不觉‘咕咕’叫了起来。
“这----哈哈哈!看来我们进了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找个地方吃饭。”苏轼听着小儿子肚子的叫唤声,特别高兴。
范晟打量了一下自己,“东坡哥倘若选地方吃饭,可不能想着进酒楼,找一个摊位随意解决了就可。黑儿,怎么样?委屈一下。”
“范叔叔,黑儿也没想进酒楼,况且,进酒楼不是吃饭。”
“那是吃什么?”
“吃场面!”
“这---东坡哥,还有两位嫂嫂,你们这孩子真是一个人精啊!”
一行各吃了一碗鸡丝汤面,范晟也跟着去了苏家,苏轼郑重地跟他提起推广建炕的事情。
范晟埋头想了一会儿,这才回道:“东坡哥,其实我也想过让庄子上的人私下里把自家的炕建了,可这场面上的事情当真不好说,若是自家的庄子上,无偿提供技术还说得过去,但若换成别家的庄子依然这样子,可能就会有人怀疑我们的居心了——是不是为了某种目的笼络人心?”
“这---确实,还是范晟老弟见得多,我远离城市,日子久了,也忘了这些关键所在。当然,或许我本人就有这样的毛病,对这些看得不够透彻。”
苏重在一边听着,砸吧了一下嘴,突然觉得兴味索然——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救灾什么的都只能是官府行为,私下里建一个粥棚什么的,接济那些灾民,也会有人出来说道。
“不过,既然东坡哥提到了,我们可以试着让自家的庄子上先建,然后由他们去别的庄子上建炕,也可以添补一些钱财,我们适当的收取一点提成——要不然,庄子上的人可能会觉得对不住我们这些东家。”
“是啊!任何事情都有一套既定的成法,倘若伺机打破,反倒令他们不痛快,这就不好了。既然这样,就按照泮山老弟的法子实施,等迨儿他们回来后,我再特意交代一番。”
“那,我这就回庄子上,让他们早一天行动起来。”
“好!”
苏轼应着,站了起来,想着相送他一程。范晟哪里肯依,双手一把将他按住:“东坡哥何必这般客气?这一客气,反倒见外了,我们两家可是常来长往的,自在一些,彼此都痛快!”
“其实我也不是特意想送你,只是这次的警示对我很重要,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也免了日后我一不小心在同样的事情上犯错。”
“那这就更不用相送了,我们两家现在是合作关系,唇齿相依----你看,你家黑儿的瞌睡虫来了,你这当爹的还是陪他要紧。”
待范晟离开,苏重眯缝的眼睛再度睁开:“爹爹,原来事情都有两面性,这次的小小提议即警示了爹爹,也警示了黑儿——黑儿今后不会乱用同情心。”
“嗯,黑儿明白就好!正如黑儿先前所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才是正确的选择,我们也可以从中获得收益---哈哈!黑儿不是很喜欢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