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多么响亮的两个字啊!
苏重的小脑袋跟着嗡嗡地响了一下------身边这个走起路来脚下生风,面对人时身型佝偻,此时此刻盎然站立,身材挺拔,面容俊秀的男子就是童贯?转念一闷神又觉得有些道理,想那宋徽宗是什么人?艺术家呀!喜欢花鸟虫鱼、绘画、花岗石------肯定是一个对身边人外在形象之类的比较考究的人,岂会青睐于一个形象邋遢,面貌丑陋的人?
这么一想,苏重不觉暗自笑了笑,这么去臆测一个现在还是一个孩童的人,是不是有点--------
“来了----他们来了!”
雕梁画栋的大门最大程度地大开着,站在大门中间的小男孩旋着身子朝里面喊,声音里隐含着一丝兴奋。随着他的音落,跟着跑过来一个翩然的小身影,还有两个小身影朝着大门慢腾腾地走了过来,看起来好似举重若轻一般,脸上的神情也很沉静。最终四道身影并排站在了一起,各具神态地迎接着苏重与童贯的到来。
待苏重走进了,四双眼睛都盯着他上下打量,也不理会旁边的童贯给他们行礼问安。这般相遇的场景沉静了片刻,四个小身子就像一道结实的门房,童贯牵着苏重只能静静的立在那里。最大的男孩子终于摆了摆手:“贯贯---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忙你的去吧!”
贯贯?多么别致的称呼!
苏重这时心情也完全放松了,几个小屁孩而已,自己还能对付不了?所以童贯有些犹豫地看向他时,他回给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笑,里面还夹杂着一丝感激------是的,感激!不管历史是怎么评价这个人,此时此刻,他能感觉得到他是真心想照拂他。
“你就是苏重?那个曾经被传为神童的孩子?”最大的小男孩眼睛忽闪忽闪几下,带着一份好奇地发问,语势里并没有盛气凌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站在他旁边的小女孩微微笑了笑,眼眸里神采飞动,似乎这第一眼的感觉还算满意。另外的两个小男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给苏重一种憨憨的感觉,特别可爱!
“我就是苏重,只不过不是神童,就是一个一般的孩子。”
“嗯!你这回答我还满意-----你多大?”始终占主导地位的男孩在询问的同时,身子移了移,把最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他一动,另外的几个孩子也动了起来,两个最小的男孩已经蹬蹬蹬地朝院子里奔走。
“七岁!你呢?”
苏重很是大方地看着剩下的俩人回道。
“我------八岁,比你大!她六岁,比你小!”小男孩有样学样,稍稍有一丝得意。
“八岁?”
苏重再次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对方一番,小男孩一身华贵锦缎穿在身上,已然有一种优雅之态,眉眼精致,即便是最大的纨绔,也是那种带着一个‘雅’字的纨绔,光华内敛,其才情已见稚型;小女儿则是着一身浅红褙子,布料飘逸,似乎是最好的丝绸,里面的抹胸则是大红色,绣着俏皮而又精致的图案,此时浅笑盈盈,眼中似乎带着一丝别样的神采在看着他,令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走了两步迈进门槛,自来熟地捏着小男孩的身子骨:“八岁?怎么这身架比我还小?-----嗯!我知道了,肯定是没有如我一般喝大骨头汤的缘故!”
“大骨头汤是什么熬的?”小男孩很是天真又带着满满求知欲的询问。
“佶儿,既然皇奶奶相请的人来了,怎么还不带过去?”
一个中年妇人步伐轻盈地走了过来,同样是抹胸加直襟褙子,头发高高盘起,头上凤型的金饰吊坠随着走动不停摇摆,油然彰显着一份华贵之气。苏重似乎被这种华贵之气所逼,呆了呆,没待他反应过来,就被旁边的小男孩牵着向里面走出。
太皇太后高滔滔正慵懒地坐在小花园的亭子里,雕龙画凤的圈椅把她手和背恰到好处地托了起来,圆圆的石桌上摆着几盘糕点、水果,一副静待人前来的架势,而她此时却是愁眉深锁,旁边侍候的人亦是静默而立。
“来了!”
高滔滔很是勉强地露出一丝微笑,很随意地说了一句,似乎苏重就是一个寻常的客人,而她,也只是一个等待客人的寻常主人-----这种慈和的态度着实让苏重愣了愣。在他的想象中,这样一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高高在上的帝后,至少眼神是威严的。但,他也不敢因此便放松了警惕,愣怔片刻后,突然跪了下来。跪下来的那一刻,又不禁在心底暗骂自己——膝盖怎么这么容易弯曲?
我大好男儿,上跪天,下跪地,最多还能对着父母下跪------
似乎宋时的皇帝喜欢自称父母,意指宋朝天下所有人的父母,既然如此,他这么一跪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好男儿能屈能伸!
所有的念头亦只是转念之间,此时的他匍匐在地,额头磕在自己重叠的双手上,随即高声喊道:“太皇太后千岁千千岁!”
高滔滔脸上那丝很勉强的笑顿时不见,乐呵呵的一笑,“这是向太后!”此时的向太后已经在高滔滔的下方坐了下来。苏重稍稍错了错身子,又对着向太后做了同样的跪拜:“太后千岁千千岁!”
向太后掩嘴一乐,“这孩子,行这么大的礼,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说着便起身将苏重一把扶了起来:“本宫可不敢受你这么大的礼!”
“这孩子确实是个有趣的!”
高滔滔亦在一边满眼兴味地打量着他。
“皇奶奶,他才七岁,可是似乎比孙儿还长得高-----刚才他还说是因为我没有喝大骨头汤的缘故!”
“----这----那骨头汤当真这么好?”高滔滔早就听苏轼说过这话了。
自从在苏重的建议下,苏轼一家每餐必备有大骨头汤后,苏学士就毫不遮掩地大肆宣扬,倡导它的好处--------有人信,有人不信!信的还是那很少的部分。不过,随着曹家养猪业的盛行,大骨头汤已经渐渐走进大宋的寻常人家。像那种与苏轼交好的官宦人家,亦慢慢跟着效仿----但,这依然没能剔除猪肉是贱肉的固有思想,走不进这道代表着最高权势和富贵的宫墙。
“是真的好!它可以补充我们人体所需的一种物质,像太皇太后这般的,那种物质已经开始慢慢退化,使得身子似乎缺少力道,如果喝了大骨头汤,可能会有所改善!”
苏重一时之间似乎有些忘形,立在两位高贵的妇人前面,已经完全放松开来。反正他已经想好了,懒得那么小心翼翼的,而且自己也只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即便真的说错了,想必面前的俩人也不会跟他一个屁大的孩子计较。
高滔滔愣了愣,“这孩子,说得煞有介事似的,都让老身当真想喝那骨头汤了!”说着转向向太后,“要不,你去特意吩咐一声,只说是因为来了小客人,特意点的。”
“这----好吧!儿媳这就吩咐人去弄,务必让他们弄来。”向太后说着,当真亲自去吩咐了。
苏重不觉心中大奇,像这类事情,不是只要稍稍吩咐内侍太监或宫女一声就可以了么?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
“来,佶儿,你站到----你是叫黑儿吧?”
“嗯!太皇太后也知道我的小名?”苏重乖觉地点了点头,眼睛故意睁得大大的,表现出一副较为兴奋的样子。
“呵呵---黑儿这小名老身听过好多次了-----来,和佶儿站到一处比比看,让老身好好瞧瞧。”
苏重与赵佶依言背靠背站到一起,刚刚站稳,高滔滔便道:“确实!看来佶儿真的得弄点大骨头汤喝喝-------其实,黑儿的爹爹所说的话,老身还是很相信的,只是这下面办事的人------唉!不说了,现在这事实摆在这里-----贯贯,你也看到了,这事就交给你去办,让曹国舅家每日准备一头猪送进来。”
童贯佝偻着身子麻利地应了下来,心里感觉这孩子挺厉害的,只是三言两语就让高滔滔下这么大的决定。
这说起来,苏重确实没有说多少,可偏偏就说到高滔滔心坎上,随着年岁的增长,一天比一天觉得力不从心,吃什么都乏味。听到外面有什么好的吃食,也不能轻易地传进宫里来。而自己也不能无缘无故骂那些办事的人,从某方面来说,他们确实是为了他们好。
这孤儿寡母的-------唉!这身上的担子重啊!
眼下,她就有些焦头烂额了,可皇上-----这孩子的心思,似乎把她这个皇奶奶当成了仇人。他嘴上是没说,面子上也还遵从,但她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
高滔滔再次打量了一下苏重,再看了看身边的几个自家孙儿孙女,天家的孩子相对于寻常人家,似乎更难养,那么多孙女,现在能环绕在膝下的也就这么一个了。
“佶儿、芙儿、似儿、偲儿,你们与黑儿年岁都差不多大,彼此好好认识一下-------黑儿,想不想知道皇奶奶今日为什么让你进宫?”
“黑儿恭听皇奶奶的!”
苏重心里‘咯噔’一下,但此时也只能顺着杆子爬。
“皇奶奶早就听说过黑儿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也早就想让你进宫来,让皇奶奶瞧一瞧,只是奈何皇奶奶一直很忙,今日也赶巧,是我家芙儿的生辰,便想着把你叫进来一起乐一乐!”
“谢谢皇奶奶能想到黑儿------祝芙儿公主生日快乐!只是先前不知道,也没给芙儿公主准备礼物-------要不,我借贵地为芙儿公主准备一个特别的礼物,不知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