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皇城宫内。
“你们说,苏重那小子怎么还不回京啊?”赵佶慵懒地坐在皇宫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球形玩具,漫不经心地询问起身旁侍候的宫女太监。虽说与苏重仅相见两次,可每次都带给他深刻的映像——因为新奇!每次都会让他接触到新鲜的物事,从而引发他内心隐隐的期盼——如果继续接触,或许还会带给他更多新奇的物事。苏重这一离开,一晃,就将近一月,使得他以及赵偲、赵似、赵芙每每相聚之际,就是相互询问他如今的状况,从而得知他还未回京,内心里甚是失落。
这些日子,赵佶与赵芙等也试着偷偷做了几次蛋糕,可看似操作流程一样,但吃在口中,味道却不似先前般那么爽口。还有那首《少年大宋说》,他们已经背的滚瓜烂熟,背诵的时候,还会加入自己特有的情绪,从而显示出稚童的天然豪情。每每这时,就会更想念苏重这个偶然闯入他们生活的玩伴。
“主子-------”童贯显得很犹豫,在回复时,似乎还在考虑是否要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知这位聪慧的皇家公子哥儿。
“----有话就说!”赵佶斜倪着他,停止手中的动作,沉吟半晌,显然多了一份认真。
“哦---是这样,也不知那苏家四郎在杭州做了什么事,惹得官家大发雷霆之怒,说是这次一定要拿苏相问责。”
“那----皇奶奶什么意思?”童贯的这番话自然没有引起赵佶的重视。诚然,他关心苏重身处何方,何时回京,但,苏相是否被问责,于他而言,一点干系也没有。现在有如此一问,也只不过是顺嘴而已。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自然希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已经私下派人让捉拿几个当事人回来,悄悄拷问后,再斟酌处理。”
“这----与苏重何时回京又有什么干系?”赵佶显然还没弄明白其中的关键。
“回主子,此事因苏家四郎而起,倘若问责苏相,苏家四郎亦脱不了干系,他们一家是否因此被赶出京城,尚不可知,又哪来回京一说?”童贯躬身说着,作势重重叹息一声。
“那----到底苏重惹了什么事情,惹得皇帝哥哥发怒?”
苏重不能回京,那自己又哪能和他得以再次相见?孩子心性的赵佶终于开始真正关心起事情的始末来。
“奴家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了一点点,好像是苏重以帮助赈灾为名,鼓动当地官府擅自搜刮民财。”
“就这事?”
“好像是,具体怎样,奴家也不清楚。”
童贯既然关注到这件事,自然已经弄明白了事情的起始缘由,以及为何被引发,又怎么传到朝廷中枢,又怎么使得对苏轼出任宰相心存不满的一党借机联名而动,想就此一举把苏轼赶出朝堂-------但,赵佶只是一个孩子,与其把自己了解的全部告知他,还不如让他自己怀着一丝好奇去了解。
在他而言,苏相如何,其实也没多大干系。但,苏重于他而言,在他冷漠的内心,莫名地分出了一份关心。
“不清楚,那就去弄清楚,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赵佶显然有些烦躁,在他的内心由衷相信,苏重如此做,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但他一时也想不出一个所有原来,自己原本就不关心俗务,当然也想不出法子来帮助好哥们苏重,或许,还是只能仰仗皇奶奶------想到此,等童贯被他不耐烦的打发走以后,呆坐片刻,不由得迈腿往庆寿宫而去。
赵芙这丫头乖巧伶俐、活泼好动,深得皇祖母喜爱,已被特许住在庆寿宫每日相伴日渐衰老的皇奶奶。高滔滔有了她的相伴,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有时真想就这么弄孙为乐,颐养天年,可-----也只是偶尔这么想想而已,对于朝堂之事完全交付给一个相对偏执的少年,始终放心不下,也只能勉为其难继续把持朝政,至于皇孙怎么想,她亦是万般无奈,内心里,已经隐隐渗出对自己故去之后的担忧。
此时的她,正在文德殿内小憩。
想到那一挪一挪的弹劾奏章,都是针对苏轼的,心情就分外沉重。她对苏轼,始终承相信态度——是一个干实事的贤臣,而那些一天到晚只知道打口水仗的御史言官,让她打心底里厌恶,可,她却不能明面上得罪他们,使得她内心很抑郁。最让她忧心的,还是皇孙的态度,每每这时,便是一副暴怒的状态,虽然没有摆明的针对她这个皇奶奶,但其表现已经很明朗了——这就是皇奶奶信任的贤臣?
小憩了片刻,高滔滔当着皇孙的面,开始亲自审问刚被悄无声息抓来的关胜及两个比他还年幼的孩子。四岁的萌娃蒙珂的一双漂亮眼睛使劲的眨巴,打量着这个新奇的地方。文德殿是皇帝上朝前与退朝后暂时休息的地方,卧榻、皇宫椅等等一应俱全,房间装饰也是蒙珂从未见过的奢华大气。当然,在他小人儿的内心,还不懂得这些,只觉得这地方太过漂亮,能在这样的屋子里歇息,实在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还有眼前的俩人,老奶奶满脸严肃,少年大哥哥满脸通红,一双眼睛大睁着,逼视着他们三。他扁了扁嘴,有一股想哭的冲动,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关胜哥哥、刘三子哥哥怎么会被人带到这里-------
高滔滔扬了扬手:“煦儿想知道什么现在可以问了。”说完,显得很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赵煦被一股激动情绪所左右,似乎就要抓到自家皇奶奶所宠信之人的罪证一般。
“你先说-----”他指着四岁的蒙珂直愣愣的说出三个字后,看着满脸懵逼的小孩子,声音稍稍柔和了一些:“你们凭什么无故像路人收取钱财?”
蒙珂的双眼忽闪几下,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满脸都写着迷惑。
“------这是一种策略!”
关胜觉得眼前的少年气场太过强大,还有他身上的装扮,他隐隐有些明白,但此时置身于此,内心依然一片茫然。少年的问话也很奇怪,就那么几个字,代表着什么?愣怔片刻后,他突然醒悟。
“策略?”赵煦很想讽笑,眼神也从蒙珂的脸上移到关胜的脸上。确实,在这种情形下,一个三四岁的萌娃也许根本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而这个七八岁的孩子似乎弄懂了,就凭自己那一句话——不错,是个机灵的孩子!看他那副小身板,似乎处处都透着一股力量,他喜欢这种力量。如今的大宋,很需要这种力量型人才。
“是!为了防止疫情蔓延,特事特办。而且,我们是在得到知府大人的首肯后才予以执行的。”关胜的内心稍稍有些慌乱,暗地里握了握拳,这是一种给自己打气的方法,是苏重教给他们的,苏重说了,作为真正的男子汉,不管面对什么人,首先不能怯场。
“---呵呵----有意思!你知道鼓捣你们做这事的人是谁吗?”
“知道!不过,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俩人之间的对话在高滔滔听来很莫名其妙,但此时的她,也只是在一边静静的听着。
“那-----你小子跟朕说说,你们所收的钱到底去了哪里?”
“我们并没有收钱,只是负责抓违反卫生条例的人。”
“哦---你小子是不是觉得自己代表着正义?”
“是!别看一口小小的痰,它可能成为传播疫情的源头。”关胜此时已经完全镇定,脑中对苏重给他们宣讲的卫生知识记忆清晰。他知道‘朕’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作为关家后人,他当然不会像一般贫家小孩一样无知无识。似乎,此时的他还有一丝小小的兴奋——他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见到了当今皇上!他回话时,再度细细的打量眼前的少年皇上,正如苏重所说,与平常人没什么两样,同样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这样的念头一起,脸上不觉浮起一抹笑意。
“-----你小子笑什么?”突然词穷的赵煦捕捉到他脸上拂过的那一抹微笑,微微有了怒意。刚才还因这小子的身段对自己的胃口,与之对话的语气少了几分咄咄逼人,这小子此时却笑了起来,在他看来,似乎是在笑自己的无知——他确实不懂一口痰怎么会成为传播疫情的源头?疫病他当然听说过,蔓延起来,即便是再好的太医也会显得茫然无措,而这小子却表现的这么笃定,实在是让他意外,似乎,他是该见见苏重这个小子了。
“去,把苏重给朕押过来。”
他的话刚落音,在一边听吩咐的皇家护卫便匆匆退了出去,片刻后便把苏重带到了文德殿。这四个小子也是他们从杭州悄无声息的抓来的,估计杭州那边,在这之前已经发现了几人的丢失,还不知道是何状况?但这似乎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执行者,还是太皇太后亲自发话要这么做的。
“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岁千千岁!”
苏重是被皇家护卫提溜着进来的,双脚一落地,便很狗腿的跪了下来。从他的内心而言,对自己的狗腿形象很是鄙视,可,这是皇宫大内,是人家的地盘,似乎不低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