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良冷着脸,拿起啤酒瓶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狗日的,明天下午要飞美国,还能不能让人喘口气了。”
傅瑶问,“怎么,这么快就要去试镜了吗?不是说一个礼拜后吗?”
周嘉良一屁股坐下,望着天,“投资方爸爸提的,我们这些小角色能怼得过人家么。”
傅翔拍拍他的肩。周嘉良突然坐直看向他,“要不你给投资吧,我看那几个投资方都挺不靠谱的……”
“……我暂且还没想往这方面发展。另外,我哪来那么多钱。”
周嘉良啧了下,“好歹还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呢。”
“老板不要发工资的啊。”
“行啦,那今晚只得给我们的大明星周嘉良好好饯别了。”姜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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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雅坐在阳台上的一张藤椅上,等葛兰洗澡。刚刚,她收到长安忆事发过来的消息,说是有个idea想让她参谋参谋,让她打开邮箱看下。
长安忆事,原名周舟,是个文艺女青年,爱好广泛,尤爱古典,林雅猜测,这回泰国之游可能触发了什么灵感。
果不其然,打开邮箱,里面躺着她刚画的线稿。
不过挺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长安忆事倒没再继续以古代为背景了,而是现代异国风情为主,大约讲的是,一个女孩来到泰国,邂逅了一个奇妙的男孩,男孩有些神经质,一会儿说她会遭到什么什么厄运,一会儿又说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在,搞得她莫名其妙又觉得恐怖兮兮的,而更令人感到可怕的是,那个男孩居然说的是真的……
后来的情节,她没有画下去,但是单凭这些粗略的线稿,林雅觉得还蛮有意思的,长安忆事难得挑战了悬疑惊悚题材,不知道最后成品出来是怎样的,有些期待。
她刚看完没多久,正想着给她发消息,没成想她倒是先到电话过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说了,“你是这方面的大佬,你给提点意见?”
林雅失笑,“挺有想法的,可以试着画画,不过一些场景,比如女主遭遇到那些匪夷所思的事件的时候,那个氛围渲染要注意,还有人物的设计,以及整体的画风都要改动下,毕竟你之前那个画风偏明艳。”
“行,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有件事还挺担心的……”
“嗯?”
“你说读者们会不会接受不了……”
林雅顿了下,其实这个她在画《光》之前也担忧过,画了那么多年的漫画,也多多少少积累了一些粉丝,大家习惯了她以前的风格,一时间改变可能会遭受非议,但是,后来她发现,粉丝的接受能力非常强,当然也有一些对《光》并不满意,只是很快便淹没于评论大潮中。
“没关系,放手画吧,真心喜欢你的读者会带着你的作品一起喜欢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哎,不管了,反正《如歌》也快完结了。”
“嗯。”
“啊,对了,听说你现在跟你男朋友一起度假啊?”
怕不是小玉跟阿武两个又多嘴了,林雅心想,“也没有度假,就是在邻市的一个山庄玩玩。”
“羡慕啊,母胎solo30年的宝宝嫉妒地不行,而且小玉还说你男朋友长得帅破天际!我想看照片~”
林雅:“……”
下次一定要封住他们俩的嘴,不过,林雅想了下,回道,“我手机里好像没有他照片……”
这样说来,似乎,从在一起开始后,他们俩都从未想过要拍照留念什么的,即便之前爬山的时候,看到了那样多的美景,却也不曾拿出手机留下纪念,林雅突然感觉有些莫名的惆怅,没有两个人在一起的照片,是不是意味着两人在一起过的痕迹就能轻易地抹去呢?可是转念一想,拍不拍照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只要两个人能够彼此互通心意,了解对方所想……
“你可以现场给他拍一张照片嘛……”周舟在那边嘀嘀咕咕,林雅却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她翻来覆去地想着,一下子觉得没什么,一下子又觉得有点难受,直到周舟最后说,“喂,你听见了没?”
“……嗯。我知道了,晚上再说,我先去洗澡了。”
“行吧,晚上等你照片啊。”
挂了电话后,她转头看着外面的风景,入目是满眼的葱绿,一派绿意盎然,勃勃生机,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还是初中……
——
初三毕业考的时候,林雅的母亲开着车送她去考场,路上,林母倒是安慰了她几句,说是平常心就好,不用紧张。
她诧异于母亲此刻的温和,因为印象中,在她有记忆开始,母亲一向是高高在上,不容有什么事情脱离她的掌控之中,由此,性格变得非常强势。
但是,听已逝的奶奶说,母亲原先也并不这样的,只不过在怀孕的时候,情绪不太好,再加之难产等,坐月子坐了挺久,尤其是父亲还特别忙,不总有时间照顾,疑心病也由此产生,种种因素加起来,变成了她印象中的母亲。
可是,现在,她看着驾驶座上的母亲,脸上有一些意味不明的无奈的情绪,林雅承认自己看不懂。不过,她并不想细究太多,便说了句,我走了。
“小雅……”
林雅打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她,就见母亲张了张嘴,似要说些什么,不过最后只说了一句加油。
林雅淡淡地应了。
她其实有些猜到母亲要说什么,对不起,大概是这个,对不起什么呢?大约是被撞见了她跟一个男人手挽着手亲密的样子。
一直怀疑父亲出轨的母亲,到头来,却是她自己先踏出了那一步。
林雅带着有些郁结的心情踏进了考场,却在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瞬间僵住了身体。
是他!
那时候,林雅通过网络等各种渠道,知道了高悠,她周五放学后通常会去一家奶茶店,那家店在高悠所在初中的对面,他们学校放得比较晚,林雅通常点一杯奶茶,看书做题直到高悠出现,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林雅的心里总是放松的,不过,他一般马上就走出了她的视野。
再后来,奶茶店的老板娘也不知怎么的就知道了少女的心思,高悠偶尔走得早的时候,她会跟林雅说一句,初始,听到老板娘带笑的调侃,她有些无所适从,好像心底的秘密一下子放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每个人都看到了,都嘲笑她是个变态的跟踪狂……不过老板娘除了告知她这个,其他也没再说什么,更未对其他什么人说,似乎是照顾少女最后的一些羞涩。
初三快毕业的时候,中考前两天,学校放假。林雅想着以后或许再等不到高悠放学,于是那天最后一节课,她难得翘掉了,早早来到了奶茶店。
老板娘看到她诧异地问了句,今天怎么那么早?
林雅抿了抿嘴唇,低低说了句,最后一次了。
老板娘哦了一下,然后笑说,“那要不要留个纪念?”
林雅不解地看向她,看到她笑呵呵地举起相机。
林雅沉默了一下,抬起头问道,“要怎么做?”
就那样,她坐在奶茶店看着窗外高悠的身影,一个在近处,一个在远处,一张不算合影的合影由此诞生了。老板娘把那张照片交给了她,末了说了句,“我觉得不该多嘴,但是还是希望你鼓起勇气,去认识他。不要让自己后悔。”
林雅听了,心想,这已经足够了,不能祈求太多。
原以为那是最后一次看到高悠,却没想到,竟能在考场看到这个人,林雅默不作声地走到自己的座位,高悠就坐在她的左前方,大约是跟前面的人认识,聊了几句后便不作声了。
她进来的时候,高悠其实抬了一下头,不过很快就挪开了目光,林雅有些失望,他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了。她想着,心里面有些微微发涩。
考试的时候,看着他速度很快地便完成了卷子,想着他应该是要提前交卷的,于是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复又埋下头继续答题。
或许,还有机会……林雅想着,她要进重点高中。
高中开学前的那晚,林雅翻开字典,看着夹在里面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男孩面目不甚清晰,但是十分精神,有种少年人独有的活力,发着年轻的光芒,让她的目光不断追逐,不舍移开。
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呢?林雅反复想了好多,最后也想不明白,有些情愫大概就是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吧。
直到开学,看到新生代表走上台发言的时候,林雅提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终于又看到了。
——
“小雅,可以去洗了。”葛兰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林雅转过头看向她,葛兰兀地顿了下。
外面的天光已然晦暗不明,弱弱的光线伴着隐隐的霞光,林雅的脸隐在那样的颜色中,面色淡然地有些冷漠,眼波流转之间甚至带着一丝锋芒。
有种刻骨铭心般禁欲的美感。
葛兰非常想拿起相机,把这一幕拍下来。只是很快,林雅便站起身来,从那样如画的场景中走了出来,像是重新迈入了人间,瞬间有了鲜活气,直到林雅朝她微微笑了下的时候,葛兰才反应过来。
坐在客厅里的高悠已经洗完澡,靠着沙发刷着手机,看到葛兰出来,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
“悠子,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小雅了……”
高悠的手指顿了下,然后抬眸看向葛兰,“怎么突然这么说?”
葛兰挑了挑眉,脚抬起挂在沙发扶手上,“你们俩挺般配的。”
高悠笑了笑,收了手机,倒也没继续追问什么,看了眼她们的房门,反而道,“我一直挺担心,她看起来无坚不摧,古井无波的样子,其实很有可能哪一天就爆发了。”
“你是说你可能会渣么?”
“……我指的是其他方面。”
葛兰点了点头,“家庭?”
“我不知道,她从来没说过这些……其实说起来,我们在一起就很仓促。”高悠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他其实一直都挺明白,这段关系,就像一只精美的瓷器,很容易就碎了,高悠从未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过,当然不是对于林雅的感情,而是怕走不进她的内心。林雅虽然一直喜欢他,但是这种喜欢过于谦卑了,关系似乎也仅仅止步于此,他如果想再往上走,便需要林雅对他真正的敞开心房。
“悠子,那你呢?”
高悠愣了下,看向葛兰。
葛兰叹了口气,“你有没有对她说过自己的事呢?”
高悠沉默了,是的,他从未说起过自己家里,又或是那几年在美国的经历,因为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少年人的心高气傲由此跌落底谷,那些落井下石的嘴脸,以及被波及的受害者的极端的控诉至今都残留在他的脑海中,那段时间,他的精神绷到了极致,随时可能崩溃,那些情绪,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刻在他心底深处,他潜意识地想把这一切抹掉。
那是一种名为自卑的情绪。他一直拒绝承认的东西。
葛兰看着他不言语了,觉得自己有些多嘴,便道,“我随便说的,你们现在挺好的啊,以后的事再慢慢打算呗。”
高悠扯了扯嘴角,“你说的没错。”
“……”
高悠见她一脸感觉说错了话,不知道怎么办的表情,笑了下,“别想太多了,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那样漫长的等待,那样刻骨铭心的暗恋。怎么舍得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