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走过路过的各位公子老爷,留步看看呐!本店新鲜出炉的金钗玉钏,中原古韵型,江南婉约型,异域流光型,各类款式新颖,各个颜色娇艳,绝对一手净货!只消您留步看看,总有一款适合您买回家——送夫人!”
烩门城外第十三摊,规矩站着十几个妙龄少女,她们身姿曼妙衣着隐露,乌黑云鬓上插满金银玉簪珊瑚珠宝。袁老板在她们面前扯着嗓子向摊前熙攘人群叫唤着,引得路过众男客纷纷投来兴致勃勃的目光,偶有几人驻足询价,然后摇头离去。
“杜老板,一分钱一分货,我这货你都瞧得见,这市面上哪里能找到比我家还好的货?质量在这里,真的不能再少啦!不过——唉!杜老板,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咱们可以再聊一下——”
袁守针追出去几步,刚拨开人群,就看见饿殍一脸不善地站在面前,手中牵着一头花驴子,正是今晨自己给他的那头。
“哟!饿殍兄弟,真巧!您也想买我家首饰吗?”袁守针嬉皮笑脸。
“你给我的那个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饿殍开门见山。
袁守针闻言色变,忙四周看看,然后凑到饿殍跟前,低声道:“饿殍老弟,我这开张的生意,你可千万别砸我的场子啊!有话好好说,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详聊怎么样?”
饿殍推开他,冷道:“就在这里说。”
“你看这人来人往的……”
“敞开门做生意的,还怕别人说不成?”饿殍冷笑一声,“袁老板,我这摊位什么价你该清楚,要不是我看那个姑娘顺眼,你觉得你的生意能在这里开张?”
“是是是,是饿殍兄弟够义气,是我走了狗屎运。”袁守针谄笑道:“不过老弟,那姑娘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饿殍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反问:“出了什么问题,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
不知道为何,袁守针看见饿殍的眼神,有种莫名的畏惧,膝盖竟然有些酸软,不由自主地想要跪下来。
“呵呵,老弟,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说了我才好跟你解释嘛。”
饿殍展开一副画像,递到袁守针眼前。
“呀,这不是那个姑娘么?”袁守针邪笑起来,调侃道:“没想到饿殍老弟的认真劲跟那些花花公子们比起来不遑多让呀——”
“这是从城门兵的寻人画册里撕下来的。”
“啊?”袁守针一个惊张,听后神色大变。
“我问你,钱记混沌铺的小哥为什么要找她?”
“谁?钱记?”袁守针听到找人的不是官府,顿时松了一口气。
“几日前,钱记雇了一个外来伙计,从他在钱记干活的第一天起,就在找这个姑娘。你可知道什么原委?”
“这我哪儿能知道?”袁守针摸了把刚才吓出的一头汗,朝饿殍笑嘻嘻道:“兴许是私奔的小鸳鸯,又或者是偷情的奸夫□□?说不准,但肯定是见不得光的关系,不然,这么标志的小姑娘,情郎早就该着急过头自己出城来找,哪儿还能被我捡着。”
“袁老板,你截了别人要钓的鱼,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是佩服。”
“哎,老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她当时像死了似地挂在这驴背上,身上脏兮兮的还有伤,看起来像是北边过来的逃犯,谁能想到还有人会找她……”
饿殍眯了眯眼睛,道:“逃犯?”
袁守针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浑浊的眼珠骨碌直转,道:“老弟,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靠天吃饭,手上的货大都靠捡的,只要模样好,其他的都管不着。再说,这些货源来自五湖四海,背景来历哪儿能辨识得那么清楚呀!”
“她身上就没有什么身份信物?”
袁守针听到这儿,忽而神秘一笑,朝饿殍又凑近一点,道:“老弟,说出来怕你不信,那姑娘可是个标准的色胚,别看她模样单纯秀净,内里简直比咱们爷们还嗜淫。都那样半死不活了,还紧揣着那种东西,且不说北边不如咱们这边开放,就是在南都,像她那样大胆的也少见。估计啊,她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被判了罪,然后逃到这里来……”
饿殍皱眉,不耐烦道:“到底是什么?”
袁守针嘿嘿一笑,轻声道:“一副短轴春、宫、图。”
饿殍眉毛一挑:“东西呢?”
“说到这个也是巧,我把那东西收来揣在口袋里还没焐热,就碰见老李,他说古董盟才得到一个消息,有个神秘大金主近日来到南都城,这位大金主喜爱搜集天下各类春宫图,尤其偏爱二十九国末期的短轴春宫图,说是只要遇见令他满意的,无论多少钱他都会买下来。据说,有个卖家因卖了他一副青朱真迹《夜舟行春图》便得了十万黄金加一艘六桅帆船。我一听这话,便将那东西拿出来给老李品鉴,不成想老李一看便说那正是二十九国末期的真迹,指不定会引起那位金主的兴趣。于是我就跟老李订了契约,要是那东西真能卖出高价,跟他五五分……”袁守针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立马住了嘴,道:“不过老李那个眼神老是走偏,他说是二十九国末期的真迹,谁知道是不是赝品呢!保不齐拿到金主那里一下子就被打回来了,真要那样,我的黄金帆船梦就要醒咯!”
“难怪昼市不见老李,原来是做大买卖去了。”饿殍笑道:“但既然是那姑娘身上的东西,那姑娘后来又给了我,那么,那个东西是不是得有我的一份呢?”
袁守针听出他也想分羹一杯,立马垮下脸,道:“老弟,做生意都讲一个行规。且不说那东西能不能卖出去,就算真赚了银子,东西是在把姑娘给你之前,我拿到的,那就跟你没关系。你要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我也是没有办法。”
“我想袁老板一定知道现在二十九国时期的书籍字画乃是五国达成共识的违禁品,如果这事传出去……”
袁守针脸色一变,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旋即又笑道:“饿殍老弟,你说得是什么话,我刚刚只不过给你讲了个白日梦,你还当真,哈哈哈哈!”
饿殍神情严肃,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玩笑:“你给我的人现在丢了,夜市换市之前,你要么把人找到,要么把那姑娘身上的东西给我要回来。不然,我会送你跟你的这些姑娘们一个参观南都城天牢的机会。”
袁守针吓得脸色苍白,惊疑道:“不是,老弟,你这、这不是让我为难嘛!要不咱们再谈谈——唉,饿殍老弟你别走啊——”
饿殍没有理会他,牵着花驴子便走了。
吱呀——
院外的大门打开了。
赵晓棠以为是关四惠,朝屋外高声道:“老板,这么快就买回来了啊?”
话音刚落,一个修长的身影走进屋内。
“你醒了?”
“你是谁?”
两人同时发问,面面相觑。
赵晓棠看面前的少年长衣古衫,玉簪束发,顿时笑道:“帅哥,你的古装扮相浑然天成啊,不去拍古装戏可惜了。”
从发现大门未锁开始,季朝已就察觉出一丝古怪,此刻听着赵晓棠满嘴怪异胡话,看她异于平日的神色,他心里已猜出一二。
“赵晓棠,你生病了?”
赵晓棠点点头,又一脸讶异道:“帅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季朝已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油纸袋放在桌上,慢慢打开。
“帅哥,那是什么?……哇,好香!”
油纸包裹被打开,一只金灿灿的烧鹅呈现在赵晓棠眼前,蜜汁酥香立马唤醒她沉眠多日的饥饿,她忘记脚伤,下床就要朝桌子凑过来。
“哎哟——”一声惨叫,赵晓棠跌坐在床踏板上。
季朝已快步走到她跟前,顺着她手摸的地方,看见了她脚踝高高的隆起。
“帅哥,帮个忙,扶我一把。”
“我姓季。”季朝已说着,打横把她抱起来。
“哦哦,小季……唉!我想去桌边坐着,你干嘛——”
季朝已将她重新放在床上,道:“如果你还想要这条腿,就老实躺着。”
赵晓棠撇撇嘴,看着他走到桌边将烧鹅肉一块一块撕开,然后端着整张油纸走到她面前,放下。
“你这是,都给我?”
季朝已点点头。
赵晓棠惊喜不已,捻起一块送到嘴里,刚嚼两下,眉毛就蹙在一起。
“怎么?”季朝已见她神情微变,问:“不好吃?”
赵晓棠摇摇头,吞下嘴里的肉:“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说完,她思索片刻,自顾摇了摇头,旋即眉头舒展,又欢喜地吃下第二三四五块。
“小季,你这个烧鹅在哪儿买的?真的太好吃了!不会是万贵县的特产吧?”
“你说它这个怎么烧的,明明骨头都烧酥了,上面的肉还这么鲜嫩。”
“哎呀,不能再吃了,不然前段时间的肥白减了!可是,为什么这么好吃,好吃得根本停不下来啊!”
……
季朝已看着她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忽然道:“赵晓棠,你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嗯啊?”赵晓棠叼着一只鹅腿骨,看向他,道:“这里不是海亚省万贵县越光客栈么?”她看见季朝已眼里闪过一丝异样,顺着他的视线,她嘿嘿一笑:“那个,这烧鹅多少钱?咱俩加个微信吧,一会儿我给你发个红包!”说着,她擦了擦手,朝旁边摸去,枕头下,被褥里,摸索半天,她有些着急了:“咦?我的手机呢?我的书包呢?”
季朝已见她一通乱找,眼看就要站起来时,一把摁住她的肩膀。
“别找了,你找不到的。”
赵晓棠疑惑地看着他,道:“什么意思?”
“这里是南都王城,你要找的东西,不可能在这里找到。”
“啥?”
赵晓棠茫然四顾,这才注意到自己颇为奇异的衣服,虽然有些脏,但分明是古代汉制襦裙,再就着水盆一照,乌髻素簪,明眸黛眉,水中小巧的瓜子脸,似乎有些陌生……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