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哒哒哒”地向前行进着,里面坐着长文公主。
刘禹承骑着马走在前面,马车跟在他后面。他心思凝重。夕小澄的一番话让他有所清醒,目前的侧重点要安放在杨挺身上,可是实际操作起来远比想象的还要艰难。
夕小澄的两全,是既想要杨挺无事,又想天下太平,这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一个权力熏心,一个复仇心强,他们俩是完全不能站在一起的。
一路上忧思重重,直到进了宫门,有内侍出来相迎,他才回过神来。
公主让宫女扶着走下了马车。走到他身边,道:“禹承,我们进去吧!”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相扶,只是跟着内侍管自己向前走去。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丞相,刘丞相,等一下!”
刘禹承回过身,却见戴着面具的七王爷翻身下马,直奔他而来。
七王爷跑得有些急,在他面前喘着粗气,道:“刘丞相,你走得也太快了,本王在后面喊了你多少声,难道你没听见吗?瞧瞧本王的喉咙都快喊哑了。”
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是有点沙哑的感觉。刘禹承瞥了他一眼,客气而又疏远地说道:“七王爷找我有事?刚才我想事情想得入神了些,还真是没听到,抱歉。”
这七王爷在他有难的时候,从不出现出手相救,只是静观其变,等他恢复官职,又摇着尾巴在他面前晃悠。这种人心机是有但心思在外,是个典型的势力小人,成不了大气候,但也会成为一定的未知危险。还不如皇帝,在他面前,不掩饰自己勃勃的野心,不隐藏自己重重的疑心,不收敛自己浓浓的杀意,有什么说什么。宫廷啊,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刘丞相,别搞得这么疏离啊?好歹我们曾经一起办过事,同甘共苦过。”七王爷手指点了点长文,道,“再说,你娶了本王的妹妹,排起来,你现在还是本王妹夫呢!这两层关系加起来,咱俩是不是亲密多了。”
刘禹承指着七王爷,回头问长文道:“他,是你哥哥吗?”
虽然问的问题与她无关,但长文依旧很开心,他竟然主动开口于她说话了,这是个好现象。她看也没看七王爷,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刘禹承,含笑道:“不是!我哥哥是当今皇帝!”
他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暗自好笑,七王爷这回真是给自己“啪啪”打脸。刘禹承一副“这可不是我说的”无辜样:“不好意思,七王爷,显然,你没能收服人心啊!”虽然是同父异母,但关系上血缘上都是比较接近的,比堂兄妹的关系还要近上一层。长文这么说,明显不喜欢七王爷。
刘禹承率先甩着袖子,走了。
七王爷看着前面两道背影,眼睛里有什么要溢出来了,隐在了面具下,对,是恨,还有不甘。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马上就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
晚宴很平常。山珍海味摆满桌,一群歌舞姬唱唱跳跳,歌声袅袅,舞姿翩翩。
临近尾声,皇帝说:“乏了,各自散了吧。”一群人才姗姗离去。
长文和刘禹承被内侍送到一座宫殿。宫殿有翻修的痕迹,打扫得很干净。禀退了内侍,刘禹承才道:“你先去睡吧!”
长文却一手扯过他的袖子:“禹承,我们……”
“松手!”淡漠的声音,透露着不耐烦的情绪,“记住,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婚姻文契上我也没有签字与盖印,更加没有把它送到官府备案,你与我也没有拜过天地,也没有喝过交杯酒,更没有洞过房,你自己想想我和你能有什么关系?”
一字一句像冰锥一样刺中了她的心,他竟然连婚姻文契都没有上交。她到底在干什么?爱他?想嫁给他?想给他生孩子?可是,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一厢情愿,都是她的奢望!
“丞相大人,皇上有请!”内侍小跑过来通报。
刘禹承早就预测到皇帝肯定要找他的,遂丢下长文,头也不回得跟着内侍一起往御书房走去。
长文斜着嘴角,亦步亦趋地走出了宫殿,只是她的方向是往宫门口……
丞相府,书房内。
夕小澄无聊地打着哈欠。换了一批新的丫鬟伺候她,还真有些不习惯。据刘禹承说,之前那四个丫鬟,抓起来后拷打审问,最终招供的结果是红杏那丫头,才是下毒害她的那个,小梅是个小角色,只负责传递消息,俗称打小报告。其他两个是红杏那丫头收买的。
听到这消息后,她真是小心脏都要被吓出来了。合着前些日子,她就是处在一堆□□窝里,一个不小心,就能全部引爆,炸得粉身碎骨都不知道是谁点的火。
出了一身冷汗不说,白白吓出来心脏病。
那四个丫鬟后来也不知道被刘禹承弄哪里去了,她问过,但他不愿意说,她也就没逼他。不过她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想到,只要刘禹承一出马,下场应该都不会太好。
新来的四个丫鬟,可谓是万里挑一,人品出众,出身清白,家底门儿清。皇帝选秀也不过如此。没办法,出了那事之后,刘禹承就对下人们的身份起了高度重视的心,将府里上上下下都彻查了个遍,若有哪一点比较可疑,一律不再录用。
“现在什么时辰了?”夕小澄懒洋洋地问道,也不知道刘禹承什么时候才回来。感觉都过去好久好久了,等待的滋味可真不好受。说起归宁,他是不能回来的,只能与公主在宫里过一夜。可他走之前说会回来的……
好矛盾啊,他到底回不回来?
“回夫人,现在是戌时!”丫鬟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回道。
都这么晚了啊!看来他是不会回来了。
“右隼!”夕小澄话音未落,他人已在眼前,“右隼,帮我去找几本古籍来,还有记载关于先皇各种事情的书。”
“是,夫人!”鬼魅般的身影立刻消失不见了。
夕小澄兴致缺缺,又打了一个大哈欠,无精打采道:“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我要睡觉了!别熄灭蜡烛,等会丞相可能会回来!”真的太困了,下午睡过一大觉,才吃完晚饭,睡意又袭了上来,上下两眼皮很想亲密地拥在一起。
这就是传说中的,怀孕的女人都爱睡觉吗?
闭上眼,她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窸窸窣窣”,不知道是什么声音,硬生生地将她从美梦中拉了出来。眼前朦朦胧胧地一片,她用力眨巴了一下眼睛,视线才逐渐清晰起来。
“啊~~”她大叫了起来,声音穿透了屋顶,脸色发白,花容失色。
长文公主鲜红色的嘴唇微张,带着狞笑;眼睛画着烟熏妆一样,黑黑的一圈,仇视着她;脸上□□擦了很厚的一层,背着光看过去脸色更加惨白,就像、就像是一张死人脸……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皇宫里吗?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别叫了,没用的!没人会进来的!”鲜红的嘴唇蠕动着,像两条喝饱血的软骨虫一样,令人恐惧与恶心!
冷静,要保持冷静!的确,如她所说,她喊破喉咙也没人会听见。右隼才被她派去外面没多久,不会这么快就赶回来的。丫鬟们都已回西厢房不远处的住所里,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摸了摸腰下,一阵窃喜,幸好,宋思修留了个机关给她。鉴于之前的“无人看护”事件,他熬夜在她床边安了个陷阱。
夕小澄咬着唇,眼神坚毅了起来,假装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公主,哦,不,应该得喊妹妹了!难得这么晚,妹妹还有这份心来看我这残废,我真是受宠若惊。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才吓了一跳!没惊着妹妹吧?”
说完之后,她全身都抖了抖,肉麻死了。虽然以前也以姐妹相称,但今昔不同往日。或许一直是她自以为是地认为长文待她真好,殊不知长文只是为了借机接近刘禹承,而假意与她熟络。呵!心思藏得够深啊……
“怎么会吓到呢?本夫人好得很!”长文走得更近了。
她的妆容,真的不敢直视。但没办法,夕小澄硬着头皮,紧盯着那张毫无生气又让人作呕的脸。她还自称“本夫人”是几个意思?难道她这是直接光明正大地夺取主母政权来了?
“没吓到就好!奥,对了,今日不是归宁之日吗?夫君应该与你一同去了皇宫呀?”怎么她还在丞相府里,像个野鬼一样飘到这来吓人了?夕小澄一脸迷茫的问道。
长文笑意盈盈,只是太过阴测测了。
“奥,皇兄召见他。本夫人一个人在深宫大院里觉得甚感无聊,又没有很能聊得来的嫔妃,还不如回来陪陪你。就像以前,本夫人还是公主的时候,偷偷溜出皇宫,与你在同个屋檐下畅聊情怀。想起过去那些美好而单纯的日子,本夫人还是蛮开心的。”长文说着说着,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神飘远,轻笑出声。
还不知道长文真面目的时候,若听到这番话,夕小澄可能真的会高兴得睡不着觉,可一切都变了不是,长文说这种话,只会恶心她,还会令她更反感。她都不愿再提及那时候愚蠢的自己,竟会把这种人当作人生知己。眼瞎了无数次啊,一点都没长进……
“妹妹喜欢那段日子就好。”夕小澄随口答应了一句。若不理会她,不知道她会做什么过激的行为。她的言行举止不太正常,还是小心为妙。
长文收了神思,俯视着夕小澄,就像一只猎豹盯着一只弱小的猎物一般,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逃脱不得。长文又走近了几步:“但本夫人更喜欢没有你存在的时候。”说完,两只原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一副吃人的模样。
“若没有你,本夫人就是禹承的正妻,唯一的妻子。还可以为他生下一堆可爱的孩子。而不是像你一样,连个鸡蛋都下不出来!你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与他休戚与共?你又有什么资格做他身后的女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连个女人都不是!”长文恶狠狠地说着,神情激动,情绪到了崩溃的边缘。
夕小澄嘴角抽搐了几下,暗自腹诽道:“你倒是给我下个鸡蛋试试!我又不是母鸡,当然不会下鸡蛋啊!孩子么,我倒是有了,但是不会笨到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