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岛是真的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一张桌子前和别人商量居民养殖问题。
“普通猪是丧尸猪价格的十倍，”周启将今天的文件递给苏一岛，“有人提议要合理降价。”
“然而，”苏一岛已经对村里的情况有所了解，“其实我们只有一个卖猪肉的铺子，让一个单独存在的铺子主动降价应该不太容易。”
“猪肉、羊肉、竹鼠肉都是那个铺子。”周启补充，“我和隔壁村商量了一下，可以从进货的角度来做一个成本的调整，你可以看文件后面几页。”
苏一岛果然看到了里面有关采购的合同，然而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别的吸引。
“人间不值得村？”苏一岛眨眨眼。
“是我们。”周启点头。
“和谐社会人人有责村？”苏一岛继续念下去。
“是隔壁村。”周启提醒。
苏一岛抬头，看向周启，在对方坦然的表情中没有看到任何不对劲。
没有人觉得这两个村的村名都有点随便吗？虽然稍微能够理解一点其中的含义，但是确实是肉眼可见的敷衍啊。
“那个，”苏一岛决定不要纠缠于村名的问题，“我需要做什么？”
“把这份文件交给肉铺，促成这件事。”周启说，“蒋蓉蓉还在外面巡逻，你可以给她打电话，方便的话载你一程。”
苏一岛以为她只负责签名来着。一共只有三十多个人的村，周启搞文化上的事，蒋蓉蓉搞治安上的事，显得苏一岛这个丧尸王有点多余，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有沟通方面的事，“因为我是丧尸王，我出马比较有威信吗？”
翻动着手中其他文件的周启微微有些诧异，“不是，让你去是因为我比较忙。”
苏一岛默默放下手中的文件，捂住胸口，“当我没说过。”为什么周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戳人心的时候一点都不收敛，“不用给蒋蓉蓉打电话了，我知道肉铺在哪里。”
整个村也就那么大一点，早就转完了。
周启起身，苏一岛也跟着站起来，在他离开办公室前叫住他，“周启……哥，”她不知道自己以前都是怎样叫他的，无论怎么说名字都觉得别扭，“你今天有什么计划吗？想叫上你和蒋蓉蓉一起吃火锅。”
周启原本已经转身了，因为她这句话再次回头，目光落在苏一岛身上。
只要和周启有交流，苏一岛就有着控制不住的紧张感，她没有看对方的眼睛，也不想被看出来怯懦，盯着虚无的一点看。
周启像是看透她的懦弱也看透她的目的，抬了唇角，整个人面部柔和，是他惯常的笑容，“岛，你一直是重要的。”
苏一岛舔了一下下唇，唇齿间有些干意。
“但我之前说过，我们现在这个距离刚刚好，维持下去吧。”他微微点头，然后离开，门轻轻合上。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苏一岛抬头，看到天花板爬过一只小小的黑虫。周启在提醒她不要重复以前的行为，不要和以前一样存在着别的妄想，那么这又是否意味着他承认了，原来的“苏一岛”是喜欢着周启的。
苏一岛靠着椅背，说不出此时是什么感觉，她其实还未在周启身上付出怎样的情感，初有苗头周启就坚定而温柔地扑灭了这簇火苗。
这其实是明智的，周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项，但是她现在心里空空的。仿佛一个打了麻药的人，心口开了个窟窿，她不疼，她甚至不知道疼的方位不知道是应该拧着疼还是一阵一阵的疼，她只是呼吸停了一瞬，大脑告诉她负面的情感，只剩虚无。
丧尸是没有呼吸的，丧尸也不对温度那么敏感，但是苏一岛喘不过气，她觉得冷。
苏一岛还在发呆，一直在旁边安静坐着的秦安开口，“现在出去吗？”
苏一岛转头看他，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表情。
可是秦安知道。
他知道苏一岛戴假发的时候并不舒服，在家里随便扔的东西见到周启是要仔仔细细戴好的，他知道她一个失忆的人会因为周启的一通电话而红了眼眶的，他还知道火锅是假的，请人才是真的。
苏一岛的瞳色偏淡，眼睛里什么光泽也没有，淡色的唇绷成直线。
“现在出去吗？”秦安又问了一遍。
两三秒的回应时间，苏一岛眼眸重新亮起，日光一寸寸照亮脸庞，眼睛眯起弧度，唇角提起，“去呀，今天原本就是要买羊肉煮火锅的，不知道老板会不会因为我是丧尸王而贿赂我。”
苏一岛起身，捡起桌上的文件，开始并不存在的惆怅，“万一人家非要送我羊肉，我拿了是不是影响不太好呀。”
直到她把文件抱在怀里，再次眉眼弯弯看向秦安，秦安都可以确定——她眼睛里没有倒影任何，是空的。
“应该不会送你，昨天买鸭子的时候烤鸭店老板并没有送你东西。”秦安回答，指出了一个致命的事实，“没人给你特别优惠。”
苏一岛摸摸捂住胸口，“可不要这样啊，我手机里的钱已经不多了，不知道丧尸王一般都是月底还是月中发工资。”
谁能想到，苏一岛竟然是有几分薄面的。
肉铺的鲁师傅见到苏一岛后第一反应就是切两大块排骨给苏一岛，“苏小姐，听说您刚刚康复，多休息呀。”
苏一岛拿出来当年过年时候拒绝红包的态度，“别这样，我怎么能拿你的东西呢！”
“这是我的心意呀！”鲁师傅态度坚定，“您是不是看不起我。”
苏一岛被迫拿下了排骨，然后诚意满满地开口，“我今天主要是来您这里买点羊肉的。”
“那我再给您切点羊肉！”鲁师傅撸袖子。
“不用了！”自己都觉得心虚的苏一岛，“我得掏钱！”
两个人还在相互博弈，站在旁边的秦安低头看看手里拿的文件，看向苏一岛，“不是来谈压低成本的事吗？”
接过已经切好的羊肉的苏一岛突然回头，表情僵硬，“完全忘记这件事了！”
看到肉就什么都忘了！
